1958年10月,西藏军区某团一连奉命从昌都出发,参加平息澜沧江以南地区叛乱的战斗任务。在出发前的准备工作中,连长吩咐事务长,要千方百计设法给每个战士买一斤水果糖带上,以备执行紧急任务中,喝不到水,吃不上饭时,能供战士润喉解渴,“加油”补热;同时严格规定,在一般情况下不得随便吃,要求班长每天住宿后认真检查,如发现有违反规定者必须进行批评,对执行规定好的战士要给予表扬。
那时,我在昌都警备区政治部工作,响应毛主席“干部要下连当兵”的号召,在一连三班当战士,到第一线参加平叛战斗。
部队从昌都出发到察雅县,要翻越五座海拔4500米以上的大山,行军走路极为艰苦。每个战士要背七天吃的食品、三个基数的弹药和背包等,负重都在45斤以上,重机枪班的战士则达60多斤。我们的班长黄邦凡是全连军政双全的标兵班长,在全班很有威信。行军以来,他严格执行连队规定,天天都要检查每个战士的水果糖。一些没有打过仗的新战士,很不以为然,认为班长小题大做,甚至将此事当作开玩笑的话题。黄班长可不管这些,天天晚上都要战士自报吃了几颗糖,还剩多少。有一天,新战士李尚清在翻大山时,因口干舌燥,多吃了几颗糖,班长严肃地批评了他,并要求他自觉控制仅存的十多颗水果糖,坚持吃到翻过最后两座大山。听了班长对李尚清的一番话,我也摸出饭包里的水果糖,认真地清点了一遍,还剩有21颗,吃到目的地是没有问题的,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11月18日,我们连突然接到命令:轻装急行军,务必在当天天黑前,要抢占察姆拉山以南的隘口,阻击叛匪北逃。全连立即紧急动员,进行轻装,连长一再交待,每个战士一定要带好现存的水果糖和一天的压缩干粮。早晨六点钟,我们连从北坡爬海拔近5000米的察姆拉大山。从山底仰望,山连着天,高不可攀。连续几天的负重行军爬山,干部战士们已经很疲劳了,但阻击叛匪的任务刻不容缓,我们爬了一半,个个都累得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力气和决心。当我实在走不动时,就摸出一颗水果糖含在口里,顿时,满口涎水,一丝清凉沁入心脾,身上又来了劲了。但当我们快要爬到大山顶时,天气突变,大风吹得人都站不稳,风雪和冰雹交错,气温急剧降到了零下30多摄氏度,只要坐下就有站不起来被冻死的危险。尽管气候恶劣,身体再疲乏,全连同志都必须坚持一步一步地向前蠕动。大家都低头艰难地移动,忽听黄班长高声喊道:“同志们,都把保存的水果糖拿出来含在嘴里加把油,坚持前进呀!”我一摸饭包还有五颗糖,就听从班长的命令,逐颗含在嘴里,顿时口中生津,神清气爽,又来了精神,脚步也由慢变快,就这样我们全班在班长的指挥下,经十多个小时艰苦跋涉,终于翻过了察姆拉山,没有掉队的,也没有冻伤的,顺利完成了执行尖兵班的战斗任务,准时到达了上级指定的地点。这时,我才深深体会到这小小几颗水果糖的巨大作用,也理解了班长的做法,更佩服他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和严肃认真执行了部队铁的纪律。若小看了这几颗小小的水果糖,后果将不堪设想。这次紧急行动,我们有力地配合兄弟部队在山南一个大牧场,打了一个歼灭战,顺利地完成了阻击任务。
执行完紧急任务后,连队进行了战斗总结。战士们争着发言,对黄班长检查水果糖一事赞不绝口,特别是新战士李尚清,自觉地作了检讨,深情地说:“班长对我不按规定吃水果糖的批评,我从心眼里服了。如果我早吃完了它,那天就会掉队,翻不过察姆拉山。谢谢你,我的好班长!”说着,他啪地立正给黄班长敬了个军礼。大家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事隔50多年,每当回忆起这件事,我都感慨万千。如今,面对市场上琳琅满目、五彩缤纷的糖果,我都觉得它们远远比不上那一斤水果糖香甜清爽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