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期●青少年绿洲●

农家三代人的大学梦

作者:江西省湖口二中 余春明

去流泗参加学生刘霞的升学宴,让我见识了农家孩子考上大学后的喜庆场面。当地农民把孩子考上大学当作特大喜事对待,所有亲朋好友都回来祝贺,爆竹、烟花响彻云霄,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说震耳欲聋一点也不夸张。酒席上,淳朴的村民们把老师当作贵宾,敬酒、劝酒,生怕客人没吃饱喝足。一桌酒席整整吃了两个多小时,同行的几位老师有点招架不住。饭后,刘霞的爷爷一脸兴奋,满面红光,和我们聊起了他们一家三代人的大学梦。
  原来老人今年68岁,解放初期上小学,读初中,后来考上了师范学校。但由于那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父母硬要他辍学回家务农。再后来,他在村小做了12年民办教师。上世纪80年代初,由于缩编,他仍旧回家务农。他说当时一气之下,将笔墨扔进了家门口的大塘里,发誓再也不写字了。然而,他的大学梦并未泯灭,只是把希望转到了大儿子身上。他送儿子上了高中,儿子也争气,成绩相当不错。可是就在高考前夕,儿子的眼睛意外受伤,导致高考失利。儿子儿媳外出打工后,他在家里带孙女,于是他的培养目标自然转向了孙女。孙女刘霞很听话,今天终于让他梦想成真。我是这个孩子的老师,我知道老人现在的心情。这个家庭并不富裕,这从他们造了好几年的二层楼房至今还没完全装修好可以知道。但是,老人对教育的重视,对自己大学梦的追求还是少见的执著。今天他成功了,他的孙女完成了他的夙愿,成了一名真正的大学生。老人满足了,满是皱纹、饱经沧桑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老人的经历让我想起了我家三代人的大学梦。我们家有着类似的情况,刚解放时十几岁的父亲,却是这个家庭年龄最大的男人,他必须帮助祖母一起撑起还有两个弟弟的家。他天资聪颖,虽然只读了一年私塾,但认得不少字,后来还在村里做会计。他深知读书的重要性,下决心送我二叔上学。那时候家乡没有公路,没有班车,到县城为二叔送钱、送米、送菜全靠步行,30公里的路程一天来回,他不觉得累,只希望二叔读书成绩好。二叔是县中首届高中毕业生,他不负所望,学习成绩拔尖,还是校团委副书记。学校本来要保送他上大学,可是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二叔上大学的权利就因为家庭社会关系复杂而被剥夺。这件事对父亲、对二叔打击很大。二叔后来也是民办教师,而且做了20多年,不过比刘霞爷爷要幸运,快退休时还是被转为公办教师。他的小儿子也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圆了他的大学梦。
  二叔与大学擦肩而过,父亲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自己也有上大学的迫切愿望。然而,“文革”期间,知识分子上山下乡,大学基本停止招生;后来虽然复课,但上大学靠保送,无需考试,家庭成分好就行。有二叔的前车之鉴,父亲的大学梦又破灭了。他在我高中毕业后就张罗我的婚事,并为我谋来了一份民办教师的差事。还好, “文革”结束,恢复高考,我的大学梦又在酝酿。第一年允许已婚的“老三届”学生参加高考,让我看到了希望,但基础差,考试没有多大胜算,就暗中决定好好准备一年,明年报考。这一年我虽不说悬梁刺股、废寝忘食,但也吃了不少苦头。正当我跃跃欲试,在第二年准备报考时,除了“老三届”考生,其他的报名条件是“未婚”。我傻眼了,大学梦灰飞烟灭。虽然后来民办教师可考师范,我是第一批考取的。记得当年邻居从大队部帮我捎来“入学通知书”时,父亲高兴极了。但我知道,这只是中专,并不是大学,不然,父亲一定会大宴亲戚,好好地庆祝一番。
  后来,我通过自学考试取得了南昌大学的本科文凭,似乎实现了梦想,但骨子里还在为没读正规大学而遗憾。父亲的希望当然也是我的希望,只有靠我的儿女们来实现。虽然由于种种原因,大女儿和儿子都没有参加高考,我也因此非常失望,但是小女儿素洁做到了。这孩子从小学习认真,应届高中毕业就考上了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师范大学,四年后又考上了武汉理工大学的研究生,不光实现了父亲和我的大学梦,还是我们家族的第一位硕士。老父亲兴奋不已,70多岁了,在孙女的升学宴上举起了酒杯,滴酒不沾的他,第一次喝了祝贺酒。是啊,农家子弟的大学梦在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后,今天终于实现了,能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