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1期●连载●

“浙南刘胡兰”(上)

——记17岁英勇就义的郑明德烈士

作者:郑志兴

1925年11月,郑明德出生在浙南平阳县西北部山区凤林村的一户贫苦农民家里,祖父郑正元是长工,父亲郑志权(海啸)是佃农,一家人过着“火笼当棉袄,竹篾当灯照,番薯丝吃不饱”的苦难生活。

1927年,郑海啸率领农民向地主开展减租斗争,结识了中共温州独立支部成员、平阳早期的革命者叶廷鹏。在叶的带领下,郑海啸参加革命工作并于1933年6月入党。后来他担任平阳县赤卫队队长、中共平阳县委书记。在郑海啸的影响下,妻子金澄梅、五弟郑志荫、侄女郑明瑾、儿子郑子雄和女儿郑明德,都参加了革命。尤其是郑明德,小小的年纪,爱憎分明、意志坚强,看得出是棵好苗子。

1938年3月,闽浙边抗日游击总队改编为新四军,要开赴抗日前线。为了保证部队在行动中有必要的给养,中共平阳县委发动群众积极支前,其中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劝募军鞋,年仅13岁的郑明德积极参加。她和凤林村抗日妇女联合会的黄三嫦、翁桂英等一起串门走户,动员妇女做军鞋。她对年轻的嫂嫂说:“红军要开赴前线打日本鬼子,不能让他们赤足走路呀!”她对年长的阿婶阿婆说:“红军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就像你家的孩子、孙子一样,他们饿着冻着赤足上前线,多心疼啊!”妇女们都被说动了心,日夜忙碌地赶做军鞋。       

有的年轻妇女不当家,又没有布,明德一声不响把自己的床单和旧衣服裹成一包交给她。在短短几天,200多户的凤林村,就做了400多双鞋。部队离开时,每个战士都穿上了鞋。

1938年夏,新四军北上抗日后,郑明德也离开家乡加入革命队伍。那时候,新四军驻闽浙边后方留守处设在平阳县水头街,党组织派她到水头街参加抗日救亡活动。水头街是北港地方的一个中心集镇,它的抗日救亡工作能够影响北港全区。郑明德参加堂姐郑明瑾和施秀如、朱适春等组织的北港妇女抗日救亡团,积极开展抗日救亡宣传活动、进行义卖募捐慰问前方抗日战士。她们办了三个妇女识字班,还组织抗日宣传队。白天,教妇女学文化、唱抗日歌曲,宣传共产党抗日主张;晚上,扛着煤气灯到农村进行抗日演说和演出文艺节目,以及写标语、印传单。郑明德不知疲倦地日夜忙碌着。

1939年7月,中共浙江省委在平阳县凤卧乡山区召开省第一次党代会。全省各地的党代表陆续来到平阳。他们大都单独行动,各自化装为国民党政府的公务员、地方绅士和教师、学生及工农群众,由交通员护送到凤林后,再由凤林交通站派人送到代表的住宿地。护送代表大都在夜间进行,郑明德常常是通宵达旦地翻山越岭,在深山密林中的羊肠小道上来回奔走着,把代表安全带到省委机关所在地。后来,郑明德跟五叔郑志荫共同担负了艰巨又危险的任务:搬运省委保藏在各处的文件和红军挺进师留下的枪支等军用品,替县委机关采购物资,探听敌情。

1940年春,国民党顽固派在浙南的反共活动迅速升级扩大,特委机关要暂时离开平阳。郑明德心里真的有些恋恋不舍,她要求领导带她走。一个漆黑的夜晚,15岁的明德告别了体弱多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毅然加入了游击队,过着翻山越岭、风餐露宿的艰苦生活。郑明德参加游击队不久,顽固派点起一把火,把她家的房子烧掉了,家具、衣被和刚收成入仓的粮食被烧得一点不剩。敌人的残暴,使郑明德的革命意志更加坚定。

中共浙江省委在凤林冠尖举办军政干部训练班,抽调一批干部来学习。郑明德还不是共产党员,却破例地被指定去参加训练班。在学习期间,明德还抽空替省委书记刘英抄写一些材料。刘英也经常找她谈话,有时还提问题来考考她。明德在党的关怀下,像春天的竹笋茁壮地成长起来。

省委军政干部训练班结束后,郑明德仍回到中共平阳县委机关,担任妇女干事工作。郑明德每到一个地方,她就挨家挨户串门,到群众中去,帮年轻妇女纺纱、烧火、挑水、抱小孩,替老婆婆打水、梳发髻、洗衣服、晒被褥。她与群众生活在一起,谈家常、讲革命道理,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和群众搞得很熟,掌握村子里基本情况。特别是青年妇女见了她,就像见到了亲姐妹样的亲热;年纪大的老婆婆把她当成亲孙女一样看待,喜欢找她唠叨些家务事。县委机关同志来到时,妇女们如果没有看到郑明德,就会急着问:“明德怎么没有来?”县委机关要离开时,她们又舍不得让明德走,还把好吃的东西往她口袋里塞,让她在路上吃。

1941年3月,郑明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5月,国民党顽固派对平阳北港地区实行重点“清剿”。保安团、自卫队、便衣队分布于北港许多乡村,又强制实行“联保切结、移民并村、计口售盐”等等,大肆抓捕杀害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中共平西区委副书记曾丽卿叛变后,国民党顽固派更是变本加厉。中共平阳县委与平西区党组织关系被切断了,顽固派乘机造谣:平阳县的共产党组织被消灭了,县委书记郑海啸已被抓住打死了。他们还欺骗威胁群众说:共产党员和与共产党有联络人的名单都拿到了,如不快来自首自新,过几天就要见分晓了。

在阴风面前,许多人感到迷惘,个别人动摇,事态在严重地发展着。为了揭穿顽固派的谣言,稳定群众情绪,教育党员坚持隐蔽斗争,县委决定派一部分干部,组成由武运干事林瑞清负责的武装工作队到平西区去。考虑到平西区有不少女党员,最好能去一个女同志。派谁去?郑海啸决定让女儿郑明德参加去平西区的武工队。林瑞清一听老海(对郑海啸的昵称)要把自己的女儿派到平西区这样危险的地方去,不禁犹豫了起来。危险,郑海啸当然知道,但是一个党的干部,怎能把自己的子女当做私有财产呢?他说服林瑞清,坚持派郑明德去。林瑞清深深为战友的无私精神所感动。

出发那天晚上,郑海啸把明德叫到身旁,父女俩虽然同在县委机关工作,但因局势紧张,平时很少见面。在油灯下,郑海啸拍拍明德似乎又长高一截的肩头,示意她坐下,亲切地问:

“去平西区工作的事,组织上通知你了吧?”

明德点点头,露出了兴奋的微笑。

“那里的环境很恶劣,但平西区人民等着你们去传达党的声音。”

“爸,只要是党需要,再难的工作、再危险的地方我也不怕。”明德坚定地说。她告诉父亲,自从参加省委军政干部训练班学习后,又经过一年来的实际工作,懂得了许多革命道理,心里头更明亮了。

“好,好。”看到女儿的进步,郑海啸心里充满了喜悦。他掏出烟斗装好烟丝,女儿为他擦着了火柴,父女俩絮絮地谈到深夜。临别时,郑海啸又一次叮嘱女儿:“斗争越残酷,环境越险恶,就越要依靠群众,要向老同志好好学习。你入了党,就要像个党员的样子,要经得起考验。”

“爸,我记住你的话,决不会辜负党的教育。”

国民党顽固派对平西区连续不断地“清剿”,郑明德等人到达平西区时没处安身,白天隐蔽在山上,到了夜里,大家下山进村找当地党组织和群众做工作。群众心向党,但怕叛徒特务装扮成共产党去哄骗他们,郑明德等每到一处叫门,都要在门外说明真正是自己人。群众先是静静地听着,再起床悄悄地把眼贴近门缝上看,直到确认是自己人时才敢开门。群众见到党内同志站在面前,真是由衷地高兴。但有的党员和群众担心地问:“听说老海同志被打死了,是真的吗?”

林瑞清指着郑明德,说:“她是老海的女儿,听她说说。”

明德笑着说:“那是国民党顽固派的无耻谣言。我父亲身体很好,平阳县委机关也在,正领导着我们进行隐蔽斗争。”

这时,大家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地了,痛骂国民党顽固派无耻,并流着眼泪诉说着许多战友和亲人被杀害了,不少无辜群众的房子被烧毁,还被逼着去“自新”,每人要交5块银元“手续费”。

郑明德听着,连肺也要气炸了,她鼓励大家:“国民党顽固派凶残地欺压群众,不得人心,他们的日子长不了。我们有共产党的领导,革命一定能够成功!”
郑明德等来到平西区,许多人暗中奔走相告:“共产党还在领导着我们!县委机关和老海同志还在!”群众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工作又开展起来了。

7月的一天,郑明德等武工队一行17人怀着胜利的喜悦返回县委机关。在平西的工作紧张、劳累,睡眠不足,还经常饿肚子。但她忘了疲劳和疼痛,和大家一样精神抖擞地赶着路。过了上垟村,就是游击队经常活动的地界了,郑明德还考虑着如何向爸爸汇报自己在平西区的工作情况,让爸爸知道她已经长大了。

他们翻过一座山头,到达公阳地方,突然发现几百米远的山坳里,有一长队穿黄军装的“清乡” 队迎面走来。郑明德等虽然看到了敌人,但由于道路直,一时难以隐蔽,同时,“清乡” 队也发现了他们。这是一条冷落的山路,平时很少有人来往,大概“清乡” 队仗着人多,才壮着胆子摸上来。“清乡” 队一边大声嚎叫“站住站住”,一边很快地围上来。林瑞清立即拔出驳壳枪,“叭、叭”地打了两枪,跑在前面的两个“清乡” 队员即被打倒在地。“清乡” 队一时慌了手脚,郑明德等武工队员乘机向高山撤去。“清乡” 队经过一阵慌乱后,又很快地集拢,他们见武工队只有十多人,就放大胆子追上来。

武工队用的是短枪,打近不能打远,经过两个小时边打边撤的战斗,只剩下几颗子弹了。“清乡” 队又打起了排枪,子弹“嗖嗖”地在空中乱飞。不幸,郑明德的腿部中了弹,同志们急忙给她包扎起来,背上她继续撤退。敌人越追越近,情况十分危急,明德挣脱了背她的同志,坚决地说:

“别管我,快撤!”

同志们仍是把她背在身上。郑明德再次要求林瑞清:“你们快撤,保存党的文件要紧,保存武装力量要紧,别管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