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人运动史上的悲壮一页

 90年前发生的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是中国工人阶级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掀起的一次声势浩大的工人运动，开启了中国工运新的历史阶段。1923年2月7日，北洋军阀吴佩孚向手无寸铁的京汉铁路工人进行血腥镇压，造成震惊中外的“二七惨案”，所以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在历史上也被称为“二七罢工”。

　　风云初起
　　1920年夏，中国早期共产党组织先后在上海、北京、湖南、湖北、广东、山东等地成立，并开始走到工人阶级中去，在工人中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同时还出版了许多进步刊物、创办劳动补习学校，组织和领导工人运动。1921年7月，党的一大在上海召开，会议中明确规定了党在当前的中心任务是组织工人阶级，加强党对工人运动的领导，发展工人运动。1921年8月，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在上海成立，成为党公开领导工人运动的总机构。书记部成立后不久，广州、北京、长沙、武汉、济南等地相继建立分部，开展马克思主义的宣传教育活动，帮助工人组织工会，领导和组织工人开展罢工斗争。自1922年1月起，中国掀起了历史上第一次工人运动的高潮，这一时期全国开展的罢工斗争达百次以上，参加斗争的工人达30余万人。为了加强对工人运动的领导，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发起组织了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会议于1922年5月在广州召开，到会代表173人，京汉、陇海等铁路线的工人代表也参加了会议。这次大会接受了中国共产党提出的“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封建军阀”的政治口号，通过《八小时工作制》、《罢工援助》和《全国总工会组织原则》等决议案。工人阶级进一步明确了当前革命斗争的基本任务和要求，加强了对帝国主义、封建军阀斗争的决心和信心。
　　随着工人运动日益高涨，罢工斗争发展很快，铁路工人运动也普遍开展起来，其中以京汉铁路的基础最好。京汉铁路纵贯河北、河南和湖北三省，是连接华北和华中的交通命脉。1920年直皖战争后，京汉铁路落入了直系军阀吴佩孚的手中，它的巨大运营收入就成为吴佩孚军饷的主要来源之一。为标榜自己开明，吴佩孚曾大力宣扬“保护劳工”。在这种情况下，当时京汉铁路的长辛店、郑州和汉口的江岸，粤汉铁路的徐家棚，上海以及江西萍乡煤矿的安源等地都普遍开设了工人学校；当时刚刚建立起来的中国共产党，抓住这一机遇，选派自己的党员到这些学校去任教，以便接近工人，深入工人群众，进行宣传教育，并进一步创办工人俱乐部，或用“同人会”、工人“十团帮”、“精业研究所”等名义把工人组织起来。1922年底，京汉铁路沿线的长辛店、高碑店、保定、新乡、郑州、许昌、信阳、江岸等16个车站均已建立了工人俱乐部，会员达3万余人。
　　迷雾围城
　　1922年4月至1923年1月间，中国共产党中央局组织主任张国焘、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总部总主任邓中夏及湖北工运领导人包惠僧、项德隆（即项英）等先后3次在长辛店、郑州召开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大会筹备会议，指导总工会的筹建，拟定总工会章程草案，并决定1923年2月1日在郑州举行京汉铁路全路工会代表大会，正式成立京汉铁路总工会。大会代表和各铁路工会代表、汉冶萍总工会代表、武汉30多个工会的代表，以及北京和武汉等地的学生代表近300人齐聚郑州，热切盼望着总工会成立大会的召开。大会遭到北洋军阀吴佩孚的干涉，大会代表冲破军警阻拦，照常开会，宣布总工会成立，并提出了“争人权、争自由”的口号。此时，吴佩孚感到日益高涨的工人运动已经危害到他的切身利益，于是，下令阻止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大会召开。得到这个消息后，工人们非常激愤，决定派代表杨德甫、凌楚藩、李震瀛、史文彬、李焕章等5人作为代表前往洛阳要求面见吴佩孚。
　　会面时，代表们慷慨陈词，对吴佩孚提出三点理由：
　　（一）总工会的宗旨在联络感情，增进知识，提高技术，增加生产，改善生活，这对于国家是有益而无害的；
　　（二）国家约法规定人民有结社、集会、言论、出版之自由，吴佩孚曾于1922年通电“保护劳工、劳动立法”，全国已有商会、学会、农会，为什么不能有工会？
　　（三）成立工会一事已于1月15日向路局申报，获得批准。且开会消息早已见诸报端，如若禁止开会，为何事前不拒绝，现在各地代表及来宾均已到郑州，突然禁止开会，这显然是破坏国家约法的行为！
　　会面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尽管代表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始终未得到吴佩孚的正面答复。在这种情况下，代表们更是群情激昂，一致决定不顾吴佩孚的反对，坚持斗争，按原计划召开总工会成立大会。
　　怒涛拍岸
　　2月1日，出席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大会的代表向会场整队进发，但此时郑州全市已紧急戒严，军警荷枪实弹，沿街排列。项德隆带领铁路代表和各工会团体代表从住处向会场进发，在离会场不远处被武装军队阻拦，相持了约2小时后，工人代表和群众一起冲破军警拦阻线，撕去门上的封条，砸开大门进入会场。代表们奋勇冲进会场后，军警马上将会场重重包围。就这样，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大会在黑暗势力的强压下宣告开幕。在这次大会上确定了总工会的宗旨为：谋全体工人的利益，唤起工人阶级觉悟，加强与各业工人的联系，并与世界各国工人建立关系。
　　在这样极为艰难的形势下，当晚总工会召开秘密会议，决定发动全路总罢工，以抵抗军阀的武力压迫；同时，决定将总工会移至汉口江岸办公。总工会在罢工决议中表明罢工是“为争自由作战，争人权作战”。会议决定立即成立总罢工委员会，统一指挥罢工行动，杨德甫为全路罢工委员会委员长，江岸罢工负责人为林祥谦、曾玉良等。
　　2月2日，京汉铁路总工会发表特别紧急启事和大罢工宣言，郑重宣布2月4日正午起，京汉路全体一律罢工，并提出复工的五条最低条件：（一）要求由交通部撤革京汉路局长赵继贤和南段段长冯澐；要求吴、靳及豫省当局撤革查办黄殿臣。（二）要求路局赔偿开成立大会之损失6000元。（三）所有当日在郑州被军警拘留之一切牌额礼物要求郑州地方长官用军乐奏乐送还总工会郑州会所，所有占领分会之军队立即撤退，郑州分会匾额重新挂起，一切会中损失由郑州分会开单索赔，并由郑州地方官到郑会道歉。（四）要求每星期休息，并照发工资。（五）要求阴历年放假一星期，亦照发工资。
　　2月4日上午9时，京汉铁路中段郑州率先罢工，随后，南段汉口江岸和北段长辛店也分别于10时、11时宣告罢工。到中午12时，京汉铁路全线2万多工人全部罢工，所有客车货车一律停止，1200多公里铁路顿时瘫痪。同日，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通电全国各工会，支援京汉铁路罢工工人。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所属各工会紧急动员，参加斗争。
　　2月5日，武汉各工团代表和江岸工人一万多人，在总工会门前举行慰问大会，并游行示威，高呼“工人阶级胜利万岁”、“全世界劳动者联合起来”、“打倒军阀”等口号。
　　2月6日，正太、道清、津浦南段铁路工人宣布罢工。北京民权运动大同盟、北京学生联合会、北京各团体联合会等举行联席会议，决定组织铁路工人后援会。
　　腥风血雨
　　然而，在京汉铁路大罢工三天后，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就向工人们举起了屠刀。帝国主义驻北京公使团召开紧急会议，议决向北京政府提出严重警告，怂恿北京政府立即采取武力手段镇压罢工。6日，英国驻汉口总领事劳灵费尔召集时任湖北督军萧耀南的代表和外国资本家在领事馆举行秘密会议，策划镇压罢工运动。2月7日，在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吴佩孚制造了骇人听闻的“二七惨案”。
　　2月7日下午，军警假称要与总工会的全权代表谈判，随后派出全副武装的军队包围江岸总工会，开枪射击工人纠察队。当时，总工会门前有数百名工人正在等候消息，听到枪声后就在江岸罢工负责人曾玉良的带领下往外冲，最终因手无寸铁，很多工人被乱枪、马刀杀害，鲜血染红了总工会门前的场地。在杀掠过程中，军警还逮捕了60余名工人，其中包括江岸分会委员长林祥谦。湖北督军参谋长张厚生将林祥谦绑在江岸车站的电线杆上，强逼他下令复工，林祥谦严词拒绝，于是张厚生就指使刽子手举刀砍向林祥谦的左肩，问他：“上不上工？”林祥谦斩钉截铁地说：“上工要总工会下命令。我头可断，血可流，工不可复！”于是屠刀又砍向林祥谦右肩，他血流如注，昏死过去。醒过来，张厚生再次恶狠狠地问他：“现在怎么样了？”林祥谦拼尽最后的力气怒斥：“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可怜一个好好的中国，就断送在你们这班军阀手里了！”林祥谦宁死不屈，被活活砍死并枭首示众，牺牲时年仅3l岁。当晚，著名劳工律师、共产党员施洋也被捕入狱。2月15日晨6时，萧耀南以“煽动工潮”的罪名将施洋秘密杀害于武昌，施洋时年34岁。
　　江岸工人惨遭屠杀的当天，长辛店、保定、郑州及京汉铁路其它各站也都遭到敌人的镇压。京汉铁路全线在“二七惨案”中牺牲52人，其中江岸39人。此外，受伤者300余人，被捕者40余人，1000余人被工厂开除，京汉铁路总工会被取缔，湖北和各铁路工会大部分被查封。
　　“二七惨案”后，军阀用军队捆绑工人强迫上工，否则就处以严刑。眼看着赤手空拳的工人难以抵抗全副武装的军警的血腥袭击，为保存实力，京汉铁路总工会和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于2月9日联名下达了《复工令》，劝工人们暂时忍痛复工，待机再起。至此，轰轰烈烈的京汉铁路大罢工，在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联合进攻下，宣告结束，工人运动转入低潮。
　　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工人运动第一次高潮的顶峰，它显示了中国工人阶级的力量，扩大了中国共产党在中国人民中的影响。这次罢工虽然遭受了重大损失，然而工人阶级付出的生命和鲜血进一步唤醒了中国人民，使他们更明确地认识到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是中国各族人民不共戴天的敌人，必须与之斗争到底。同时，也使中国共产党人认识到建立革命统一战线的重要性。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赤手空拳的工人阶级要取得革命胜利，必须同其他革命力量合作。1923年6月，中国共产党在广州召开的中共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总结了“二七惨案”的经验教训，并从当时的实际出发，决定采取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的方式，实现国共合作，从而促进了全国革命群众运动的开展。1925年5月30日，震惊中外的五卅反帝爱国运动在上海爆发，并很快席卷全国，标志着大革命高潮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