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6期●故事会●

勇救八路的苏大娘

作者:徐功庭

1944年春,小麦刚刚吐穗扬花,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日寇在汉奸武装力量的配合下,对我山东滨海抗日根据地进行疯狂的大扫荡。

那年我15岁,是八路军滨海军区司令部警卫连的通信员。经过几天激烈战斗,我部弹药粮食所剩无几,被迫转移。我们警卫连和部分后勤人员由于留下来销毁文件、转移军需物资,没来得及随主力转移,就和敌人接上了火。经过几次迂回战斗,我们转移到临沂以东的仓马山区,陷于敌人逐步缩小的包围圈中。

这天,政治处的李主任和警卫连的王连长在山头山召开了全连紧急会议,指出东西边敌人距离我们只有三五里地,北面之敌也正以地毯式的搜索向我们逼近,我们的处境十分危险。王连长拿着望远镜,指着山脚下说:“下边的敌人大约有三四百人,正拿着刺刀逼赶着数千百姓和许多牲口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同志们,我们是马上转移还是伏击敌人,救出百姓?”他话音刚落,王排长马上站起来说:“连长,打!打它个措手不及,救出百姓转移。”憋着一肚子怒火的战士纷纷要求立刻行动。经过研究,王连长带领我们32人打敌人的前路,李主任带其他战士打敌人的后路。我们32人选好地形,迅速在敌人前方埋伏下来。10分钟后,敌人大摇大摆地向我们的埋伏圈走来。100米,30米,连长喊一声:“打!”我们如下山的猛虎冲向敌人,一阵射击刺杀,打得敌人晕头转向,他们以为遇到了八路军大部队,像兔子似的四散逃命,老百姓趁机全部跑光了。敌人后续部队听到枪声,调集了大小炮、轻重机枪,像蝗虫一样扑来。我们携带着战利品迅速转移到西北角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在这次战斗中,王排长和几位同志负了轻伤。为了避开敌人的搜捕,我们在山洞里坚持了数日。由于身边的干粮本来就极少,加之洞内没有水源,我们强忍着饥饿,把仅有的一点干粮让给负伤的战友充饥。挨到天黑,我们趁着夜色悄悄摸出洞口,挖些野菜、树皮和苦涩难咽的青桑椹来填肚。看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领导决定组织体力较好人员轻装突围转移,伤员分散隐蔽到附近村子的群众家里。由于我当时年小体弱也被留下,藏在一位姓苏的大娘家中。

苏大娘是村妇救会长,两个儿子是地方干部,不在家,身边只有一个儿媳和一个孙子。我一到她家,大娘便拿出她儿子的衣裤给我换上,并说:“孩子,鬼子要是来了,你不要害怕,认我是你娘,有我在就有你在。”大娘还给我弄了一些叫郎鸡眼的野草和锅底泥灰让我在手上搓,使双手粗看起来有干农活的老茧,还将这些东西往我脸上涂抹,让我看起来更像农家孩子。

过了几天,一位姓刘的红军老战士给负伤的同志送药品食物,不幸在路上被汉奸发现,被日本鬼子抓住,用铁钉把他的四肢钉在村子晒场的大槐树上。鬼子扑进村来,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将村里所有的人逼到晒场。鬼子军官挎着洋刀凶神般地嚎叫着:“你们八路大大的有,不说通通的死啦死啦。”被敌人钉在树上浑身血迹斑斑的红军老战士,为了战友的安危,面对凶残的鬼子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鬼子当着全村人,用洋刀将他开膛切腹。全村百姓看着自己子弟兵血肉模糊的躯体和淌落的肠子,个个低着头流着泪,以诅咒和沉默来回答敌人的嚎叫。我紧握双拳,体内的血液在凝固,胸中的怒火在燃烧,心想:敌人要下毒手了,不如去抢敌人的枪,同鬼子拼了。旁边的王排长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朝我瞪了几眼,摇摇头,示意我暂忍一下,不然会连累全村的百姓。在抗日军民与鬼子相持的当儿,窜出一个汉奸头目,在鬼子军官耳边嘀咕了几句,鬼子军官点了点头。汉奸头目得到鬼子允许,转过身子对全场百姓喊叫:“皇军说了,你们男女分开,各认自己的家人,没有家人认领的男人们就当土八路杀头。”说完指使汉奸喽啰推搡着把人们分为男女两群。在这种场合,每个人的心都像绷紧了的弦:男人们都怀着迫切的心情,期待着自己的母亲、妻子、姊妹快些把自己认了去;妇女也紧张地盯着自己的亲人,唯恐他们会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在鬼子的刺刀下,妇女们怀着屈辱与愤恨,陆续地认领自己的亲人。轮到苏大娘认领了,她走到我面前喊了声“贵儿”,拉着我的手便往回走。我走出两步,回头一看,王排长还站在那里。我稍一迟疑,苏大娘立刻看出了我的心思,对着儿媳喊道:“小明他娘,还不把孩子他爹带回去。”她儿媳立刻会意,快步走到王排长身边,一面将小孩递给了他,伸手拉着他的胳膊说:“还不回去,愣着干啥?”就这样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王排长和其他几个战士都脱了险。

不久,我们接到了归队的通知。临上路时,苏大娘拿出她留着孵小鸡的仅有的8个鸡蛋硬塞在我的衣袋里,说:“其它的东西都叫狗日的抢走了,这些鸡蛋,你带着路上吃吧。”这时我再也忍不住眼中涌出的泪水,喊了声:“娘!孩儿走了,等打了胜仗,孩儿再来看望您老人家。”

60多年过去了,回首那艰苦卓绝的岁月,战友们前仆后继倒下的身影和苏大娘慈祥的脸庞历历在目。我感慨万分:和平来得多么不易啊!亲爱的朋友们,愿我们珍惜这安定、团结、改革、开放的年代,努力把祖国建设得更加富饶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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