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启蒙老师是一位姓王的上海女知青。记忆中的她二十来岁,长得眉清目秀,言语神情端庄典雅。
我六岁那年,跟父亲来到丘水小学读书。丘水是池州市最偏远的一个小山村,三面临湖,一面是山,宛若一个孤岛。校舍建在长满茅草和杂树的小矮山边,山的四周布满坟墓。那时父亲因剥削阶级家庭出身,被批斗了一番之后,被调到这所小学任教。而王老师的出身大约也好不了多少,在她的同伴纷纷回城之后,孤身一人留了下来。父亲教四五年级,她教一二三年级。
我们特喜欢王老师上课。她声音甜美,脸上总是漾着笑意。她善于启发学生,调动学生的学习积极性。比如她要学生思考某道题时,总爱说:“这道题我算不出来,谁能教我呀?”于是,教室里的气氛立刻活跃起来,大家纷纷举手,内心都期盼着能够“教”王老师一回。这种赏识抬举学生的教学方法,大大激发了学生的潜能,教学效果非常好,我们的成绩提高得很快。
王老师爱唱歌。她教的许多歌我现在还会唱。如:“村村寨寨哎,打起鼓,敲起锣……”旋律优美。当时我们很顽皮,把“打起鼓”故意唱成“大屁股”,王老师听了,也没有责罚我们。
对待学生,王老师总是和颜悦色。上课时对我们细微的进步她喜欢以表扬的方式来激励我们,下课有时还把我们抱在怀里。有一次大队开大会,她让我坐在她的腿上。大队支书的报告太长,我怕坐痛了她的腿,用腿支撑着地面,只把屁股象征地坐在她的腿上。她却按一按我的肩膀,温柔地说:“尽管坐吧,不要紧的。”
王老师插队的地方离学校还有两里路。我去过她住的地方,是生产队粮仓的小耳房,十平方米左右,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拐角还有一个小锅台。她吃的菜都是周边农民送的。
在我上二年级时,王老师却不辞而别,替换她的是一个神情严肃的小伙子。然而,我们非常想念王老师。对于王老师的突然离开,有同学说:“王老师病了。”也有同学说:“王老师又下队劳动了。”还有人猜测王老师已经回上海了。总之,从这以后,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王老师。
人海茫茫,不知王老师现在何处。我真诚地祝愿她一生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