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纪念叶飞将军百年诞辰而作
(上接第5期第14页)
在反“扫荡”战斗中,叶飞指挥所部主动出击,攻其必救,迫使日军南北折返,顾此失彼
1941年1月皖南事变以后,新四军在苏北盐城成立新的军部。苏北指挥部及所辖部队改编为新四军第1师。叶飞任第1旅旅长兼政治委员。
1941年2月13日,李长江率六个纵队万余人投敌,任伪第1集团军总司令。新四军代军长陈毅、政治委员刘少奇发布《讨伐李逆长江命令》,任命粟裕为讨逆总指挥,叶飞为讨逆副总指挥兼前敌指挥。李长江是郭村战斗的老对手,那时他是争取联合抗日的对象,只能手下留情。现在他当了汉奸,理应予以严惩。2月18日,即讨伐令发布当天,叶飞就指挥第1旅攻占姜堰,横扫苏陈庄、冯甸、白马庙、塘湾等地李逆各部。19日黄昏,又以第2旅、第3旅发起攻击,于20日凌晨攻下泰州。李长江弃城西逃。此役俘获人枪4000余。
3月19日,中共中央将苏北划分为盐阜、淮海、苏中三个行政区。苏中又分为四个分区。第1旅兼苏中军区第3军分区,包括泰州、泰兴、靖江、如西四县。日军对这个地区的“扫荡”,几乎每半月就有一次。这年4月,就有一次规模较大的“扫荡”。叶飞以地方武装和民兵与敌纠缠,亲率主力围攻姚家岱、石梅据点,全歼姚家岱日军一个中队,俘伪军200余人。这是叶飞的拿手好戏:你到北边“扫荡”,我就攻你南边的据点。不久,他将这种战法用到了更大规模的反“扫荡”战斗中。
1941年7月,日军纠集7000余人,另有伪军1万余人,由日军独立第12混成旅团旅团长南浦襄吉指挥,对盐阜区发动空前规模的大“扫荡”。从7月18日开始,以南北对进、分进合击的战法,向新四军军部所在地盐城猛扑,来势十分凶猛。20日占盐城;28日占阜宁;29日进袭东沟、益林。新四军军部于17日主动撤离盐城,分成几部分在农村移动。令第3师避免决战,以阻击、伏击、袭击等手段消耗敌人,疲惫敌人。又令第1师在苏中发动攻势,策应盐阜区的反“扫荡”斗争。
这次反“扫荡”斗争,叶飞任旅长兼政委的第1旅只担负策应任务,但却作出了重要贡献。
军部危急,岂能坐视?叶飞认为日军倾巢出动,苏中兵力空虚,正可乘机进攻,决定首先攻击驻有伪军一个团的古溪。不料师部复电,认为攻坚易造成重大伤亡,不同意进攻古溪。叶飞召集两个主力团的团长、政委一起研究,但不是研究打不打,而是研究怎样打。他认为师部只是怕打不下来,只要打下来了,就没有违抗命令的事了。后来叶飞回忆此事,很有感慨地说:“有时候,逼得紧一点是大有好处的,师部不同意打嘛,就逼得我们研究得特别细致,设想得特别周到,打得也特别认真,唯恐打不下来。”这一仗,在“保卫军部”的口号鼓动下,指战员奋勇当先,经过彻夜激战,一举攻克古溪,歼伪军2000余人。
叶飞指挥第1旅乘胜追击,连续收复黄桥、季家市、加力、马塘、孤山、石庄、天生桥等日伪军驻点,又以主力包围泰兴县城,占领四关。
泰兴日军向南浦襄吉告急。但南浦在苏南、苏中与新四军多次作战,颇有经验。新四军攻占天生桥,已经威胁日军的长江交通线。南浦不为所动,仍在盐阜区大肆“扫荡”。泰兴被围,他还是不肯调动部队南援。这时,叶飞想到了《孙子兵法》的话:“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必救也。”于是,他指挥部队在继续包围泰兴的同时,分兵向南浦旅团的巢穴泰州进攻。南浦这才着急,率部从盐阜区南撤,回援泰州。
叶飞看到调动敌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即撤泰州、泰兴之围,在古溪、营溪隐蔽集结,待机应敌。南浦回到泰州,果然很快向东杀来,寻求与第1旅决战。第1旅待敌东进,连夜急行军向西,转至日军背后,攻击泰兴、黄桥之间的日伪军据点。南浦又从东向西追击。叶飞指挥第1旅又于夜间向南急行,经靖江地区东返。南浦一再扑空,疲于奔命,只得放弃追击,缩回泰州。
在南浦旅团撤离盐阜区后,陈毅即令北线的第3师和第1师第2旅乘机反攻,相继收复阜宁、湖垜、上冈、大中集、裕华镇等地。这次盐阜区反“扫荡”战斗,新四军南北配合,调动敌人,迫使日军得之于北,失之于南,南北折返,顾此失彼,一个多月里,共歼日伪军3800余人。
1987年12月,叶飞为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新四军》卷的《回忆史料》册写了一篇文章,忆述这次盐阜区反“扫荡”战斗。文中提及对泰州的围攻,只有短短四十余字,但全文的标题却是:《攻其必救》。显然,叶飞也将围攻泰州以调动日军这一妙着,看成自己的得意之作。
叶飞指挥车桥战役,攻坚打援同时大捷,揭开华中敌后战场对日军反攻的序幕
1944年3月7日,在延安的新华通讯社向全国广播:“苏北新四军大捷,收复车桥。”次日,又对车桥战役经过作了详细报道。中共中央机关报《解放日报》还发表了祝贺车桥大捷的社论。
1945年3月,总政治部宣传部编印的《抗战八年来的八路军新四军》一书,又对车桥战役作了介绍,并称:“在抗战史上,这是1944年以前一次战役中生俘日军最多的一次。”
车轿战役的指挥者,是已任新四军第1师副师长的叶飞。
在车桥地区打一个大仗,是中共苏中区委扩大会议决定的。1944年2月举行的这次会议在讨论形势时认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已取得决定性胜利,日本在中国战场和太平洋战场都受到沉重打击,但苏中抗日根据地当面的日伪军仍很强大,各个分区被分割的局面还没有改变,领导机关经常处于流动状态,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用以训练干部和休整部队,需要进行一次新的战役,以改变这种态势。根据区党委书记、第1师师长粟裕的提议,会议决定这一仗以车桥地区为战场,攻坚和打援同时并举。同时决定,由叶飞指挥这一战役。
车桥是淮安县城东南二十公里的大镇,位于淮安、泾河、泾口、曹甸之间,日军在这些城镇都设防严密。车桥又是驻扬州的日军第64师团和驻徐州的日军第65师团结合部,但这两部日军一向配合较差。
叶飞经过反复权衡,决定采用掏心战术,绕过外围,先打车桥,以求突然袭击,出奇制胜。拿下车桥,则泾口、曹甸处于孤立,便于扩大战果。距车桥6公里的芦家滩,是北面日军来援的必经之地,有良好的地形条件可以设伏。
叶飞命令善于攻坚的第7团主攻车桥,以第1团、泰州独立团和第1旅特务营为第一打援纵队,以第52团和高宝独立团为第二打援纵队。
3月4日午夜,月明星稀。第7团乘小船借着芦苇的掩护,悄悄穿过日伪军的外围据点,直奔车桥。5日2时许,分南北两路对车桥发起攻击。突击队员泅过外壕,架起云梯,勇登圩墙,随后就开始争夺碉堡,频频告捷。
叶飞时刻关注攻坚的进展,同时也留意打援的动向。5日14时,他派参谋向指挥攻坚的第3旅旅长陶勇传达:两淮近在咫尺,援敌迟迟不到,里头定有蹊跷,攻坚部队务必尽快结束战斗,以便师指挥所有更多的机动兵力。不出叶飞所料,淮安日军正从淮阴、泗阳、涟水调集兵力。17时许,叶飞又给第7团团长彭德清打电话:从淮安、淮阴来援的两批日军,约四五百人,已进入我军设伏阵地,正在围歼中,可能还有后续的第三批第四批援敌,攻坚部队要尽快歼灭车桥之敌。
18时整,攻坚部队以山炮和迫击炮的密集炮弹,将日军尚存的碉堡和院落一一轰坍。
攻克车桥已成定局,叶飞将注视的焦点移向打援。他估计从南边扬州来援的可能较小,打援战斗主要在芦家滩一带。
芦家滩南有涧河,河岸险陡,不易徒涉;北是草荡,芦苇密布,淤泥陷人。从淮安到车桥的公路从中间穿过,来援日军进入这里后很难施展。打援部队就隐蔽在芦家滩以北和西北。
5日15时许,淮安来援日军240余人,分乘七辆卡车,进至距新四军阻击阵地约500米处。打援部队轻重机枪猛烈开火。日军慌乱中进入公路以北预设的地雷阵,被炸得血肉横飞。不久,第二批援敌200余人,第三批援敌100余人先后赶到,第四批援敌接着也来。在受到打援部队阻击后,援敌猬集于韩庄。他们一再企图突围,均被打援部队击退。黄昏,打援部队分成四支利箭扑向韩庄,和日军展开白刃战。6日凌晨,又有第五批援敌乘汽车来到小王庄、韩庄一线,受到打援部队阻击。
车轿战役攻坚和打援同时大捷。新四军攻克碉堡52座,解放车桥镇,打退援敌5批,共歼日军465人,其中俘24人,另歼伪军483人。
新四军乘胜扩大战果,解放车桥周围的曹甸、泾口、泾河等12个乡镇。苏中抗日根据地联成一片,进一步打通了与苏北抗日根据地的联系。
车桥战役揭开了华中敌后战场对日军反攻的序幕,从此,战争的主动权掌握在抗日军民手中。
华丰受降,叶飞指挥所部三次包围洼田旅团,完成新四军对日军的最后军事行动
1944年12月27日,粟裕率新四军第1师第3旅南下,执行发展东南的任务,改任苏浙军区司令员。中共中央决定叶飞接替粟裕的原来职务,任新四军第1师师长和政治委员,苏中军区司令员和政治委员,中共苏中区委书记。1945年4月7日,叶飞率教导旅作为第二梯队南下,改任苏浙军区副司令员。
有的学者对叶飞曾任苏中党政军一把手持保留意见,说是档案中没有中央的任命令。上海出版的《新四军事件人物录》对叶飞的介绍,就只说他任新四军第1师副师长。其实,战争年代没有现在这样完备的干部工作制度,人事变动往往只是口头宣布或电话通知。而且,叶飞任苏中党政军一把手的时间虽然短暂,档案中文字依据还是有的。1944年11月20日,中共中央华中局致电中央报告发展东南的部署,就讲到由叶飞任苏中区党委书记。1945年1月7日,张云逸、饶漱石、赖传珠致电毛泽东、朱德、刘少奇、陈毅,报告第1师的干部配备,就称师长叶飞。1945年3月14日,中共中央华中局致电中央报告:由于叶飞即将率部南下,苏中军区改由管文蔚任司令员,陈丕显任政治委员。这也可以说明,此前叶飞任苏中军区司令员和政治委员。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根据中共中央在重庆谈判中作出的让步,新四军在苏南、浙西、浙东、皖南的部队撤到长江以北。10月26日,叶飞到已在淮阴的新四军军部报到,接受新任务。11月16日,在涟水县城成立新四军第1纵队,叶飞任司令员。
中共中央原定第1纵队远征东北。11月30日,已到山东莒县的叶飞接到中央电令,第1纵队留在山东待命。1946年1月7日,中央军委电令第1纵队编入山东野战军,进驻津浦铁路兖州至泰安地段。
此时,驻在宁阳县华丰、赤柴矿区的日军,正准备北上济南向国民党军缴械。这支日军为华北方面军第11独立警备队,司令官洼田武二郎少将,共3000余人。他们原为日军第53旅团,因而仍称洼田旅团。
新四军第1纵队1月13日进攻兖州伪军时,为防洼田旅团出援伪军,已将他们包围。叶飞认为,洼田旅团既在我军包围之中,理应向我军投降缴械。他派纵队的联络部长金子明前去谈判。洼田同意留下全部重武器和仓库物资,但要求携带轻武器去济南。
叶飞将谈判结果报告新四军军长兼山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陈毅说,此时如发生战斗,煤矿会受破坏,谈判适可而止,先放他们北撤,再在途中拦截。
叶飞命令第3旅陈兵于泰安至大汶口之间,阻止日军北上。又分兵将北大关、庵上、北集坡、洪沟店等处日军分别包围,迫使他们在15日和16日交出全部武器。
1月24日,叶飞亲率第2旅在茫茫夜色中向泰安方向追赶,于25日晨将洼田旅团再次包围于北集坡以南、北大关以北洼地。叶飞派第2旅参谋长洪隆(冯少白)向洼田传达命令:“我们已经占领附近阵地,控制这里水源,你们只有缴械,别无其他出路!”洼田无奈,只得让所部放下全部武器。
叶飞指挥第1纵队迫使洼田旅团缴械,史称华丰受降。共收缴坦克2辆,野炮11门,山炮2门,迫击炮3门,掷弹筒47具,重机枪25挺,轻机枪31挺,步枪800支,各种炮弹30万发,手榴弹4140枚,汽车37辆,以及炸药、通信设备等。
1996年我们编撰《新四军战史》时,有的同志称高邮战役为新四军对日军的最后一战;但有的同志不赞成,说高邮战役之后,还有华丰受降呢!不久叶飞到南京小住,我去看望他时,提及这一意见分歧。叶飞说:“新四军对日军的最后战斗,应该是高邮战役。我们在华丰围而未打,可以称为新四军对日军的最后军事行动。”
我们编撰新四军史时,多次遇到引起争议的难题。难题到了叶飞那里,他总能睿智地给予破解。他的意见尊重历史,实事求是,客观公正,分寸得当,令人深为折服。
叶飞率闽东红军游击队编入新四军时,还是23岁的青年,只有山地游击战的军事经历。他为新四军的发展和胜利作出了卓越贡献,新四军也造就了他。经过抗日烽火的淬炼,叶飞已经成为能够娴熟地指挥游击战、运动战、阵地战、攻坚战的高级将领,成为既能治军又能兼管党政工作的革命家。他满怀信心地继续驰骋战场,和战友们一起迎来了人民解放战争的胜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