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3期●散 文●

备战车队林场运输记

作者:戚兴林


1967年10月,解放军总后勤部在各军区组建三线备战车队,负责备战物资的运输。南京军区组建的备战车队,驻扎在扬州,按全军统一编制为第703车队,40辆军用卡车,120人。所招成员条件,相当严格:必须是共产党员、转业军人、从军时为汽车司机,年龄在20~26周岁之间。

10月初,上级派出精明强悍的工作组,来苏北泰兴县人武部联系,从几百名转业军人中,经过严格筛选,最后挑出初选条件合格者50名进行路考。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我终于成了第703备战车队的一员!

与林业工人同甘苦

1968年2月,春节刚过几天,车队接到上级的命令,赴江西泰和县小龙镇林场运输木材。这是我们车队组建以来第一个任务,也是车队成员千锤百炼上“战场”的实战。
小龙镇林场位于高山峻岭之中,我们车队的任务就是,从小龙镇林场将木材运输至泰和县城某驻军营地。

每天清晨,林业工人们就拖木装车了。每车额定装卸工4人,他(她)们要将一根根长约4米的枕木,从地上先举起一头,搁上车箱的栏板,然后再使劲儿推,推至前车箱板时为止。担任我这辆车的装运工,是两男两女,男的一个53岁,一个49岁。两个女的一个17岁,一个22岁。眼看别的车子都快装满了,可我的车子才装了一半,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为了跟上车队,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动手帮忙装车了。这以后,每当车来车往,我总是手脚不停地帮着装运——既当司机,又当装运工。一位名叫王桠的少女见我常常汗流浃背,总是热情地递给我毛巾,让我擦擦,还歉意地劝我歇歇。日子久了,彼此间就有了了解与信任,如亲兄妹一般。晚上要是碰上有月光的日子,王桠还常会从家中绕着山弯弯来我们的“营地”看望我。她见我们也住着草屋,睡着硬板床,受着蚊虫的叮咬,脸上就露出了酸楚的表情,隔几天就抽空攀崖寻找一种叫“土蚊香”的灭蚊草,晒干了带给我们熏蚊。见有人换下的脏衣、鞋袜还没洗,就主动帮助洗涮起来,弄得大家怪难为情的,而她总是那句口头禅“没事儿的”,并抿嘴一笑了之。她告诉我:她爸也是军人,参加过渡江战役、大西南剿匪,多次荣立过战功,后因病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母亲在家一要放养30多头牛羊,二要种菜,还要照顾两个上学的弟妹,生活也挺艰苦。她说,她妈因受劳累和高寒,风湿性关节严重,常常疼痛不已,通宵不能入眠。听着,听着,我顿生怜悯之情,常常在运输经县城空车返回时,买上几袋止痛膏药,让她带给她的母亲;有时,甚至将自己运输补贴抽出十元八元的,塞给她以示资助。

惊心动魄峻岭行

在林场运输木材,作息时间也跟林场的工人相似,每天头顶晨露而出,身披星斗而归。

从小龙镇林场至泰和县城60公里山路,我们每天运输两车木材,240公里路程,每天工作15小时以上。泰和县境内山高坡陡,最高处海拔达1176米,依山盘旋而筑的公路,形成长龙似的曲道,由于路窄道险,峡谷陡峭,看着就叫人心惊肉跳!那天,我们的车队行至盘山通道的拐子坡,由于刚下过一场细雨,路面湿滑且视线不清。突然遇上对面来车,而且近在咫尺,两车车头几近相撞,我闪电般将方向盘外打,再回拨返回,外侧后轮从一块巨石上颠簸了一下,侥幸而过,而巨石则骨碌碌坠下深渊……我停下车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跟在我身后的司机小李,将车子停靠在一旁,身子筛糠似的不敢下车。后边的车也都停了下来,司机们一个个惊叹不已!

我镇定了一下,跳下车,对后边的几个司机说:“大家都不必紧张,只要我们头脑清醒,在通过狭弯险道时,先将车速降至合理速度,再鸣号靠右行驶,是完全可以避免事故发生的。问题的关键是,不能发生操作错误!”

那天晚上,姜队长在我的建议下,召开了车队进山后的第一次安全行车会议,并将运行的线路在沙盘上做出标志,对重点险要地段提出警示。这次会对以后的行车安全和确保运输任务的顺利完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由于大家都具备崇高的责任感,事故实际上是少之又少的。偶尔也有不测事件发生。那年7月的一天下午,我们车队在返回林场的途中,司机刘同生发现仪表上的水温偏高,就在路边停车检查,同行的车辆也靠边停下,以便相互有个照应。刘同生正提桶给水箱加水时,突然从头顶的山崖上窜下一条高大的恶狼,扑向小刘。

机敏的小刘身子一闪,那狼扑了个空,撞在前箱板上,栽下车去,但它反身一跃继续扑向小刘。小刘机灵地跳下了车,以汽车作屏障,以水桶作武器,与恶狼斗智斗勇。“快,大家快取出铁器,出击!”我一声令下,大家马上从车上取出扳手、铁锤、铁棍,一齐击向恶狼。只听那只狼一阵惨叫,便很快倒在了地下。

这天夜晚,我们车队和林场的职工们,在林场露天融融月光下,尽情地享受着野狼肉的美味……

夜幕下的篝火晚会

这年9月,车队和林场都接到了上级的通知:703车队圆满地完成了在江西泰和县运输木材的任务,要回扬州驻地了。

林场为感谢703车队职工的业绩,举办了篝火晚会。9月10日,全体林场职工和车队成员,在享用了丰盛的美味晚餐以后,集中在林场的一块空地上,参加“林场送行703车队篝火晚会”。我们车队的成员刚刚落坐,就看到场地的中央有人架起了木柴,点燃起篝火,拉开了晚会的序幕!

林场场长万和生手握话筒,高兴地宣布:“同志们:第703车队的20辆备战大卡车,经过一年七个月的艰苦运行,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上级下达的运输木材 15万立方米的任务,车队明天就要返回扬州城了,为表彰他们的业绩,我们准备了篝火晚会,现在开始!”

舞蹈《林场的早晨》中,颈挽白色毛巾,手持砍刀、绳索的演员将伐木工的辛劳与快乐,表演得淋漓尽致。《伐木工之歌》、《伐木工人的今昔》,将旧社会伐木工人的辛酸与今日伐木工人的甘甜,通过对比充分地表现出来,让人感慨万千。在《姜队长说车运》中,姜队长言简意赅的表述,再配以腿脚、手臂到位的动作,真实地将三线备战职工的艰辛工作与多彩生活再现给大家。 当“曲终话了”时,全场便响起了阵阵掌声。最后一个节目是,“林场职工与车队军人自由组合跳舞联欢。”主持人话音刚落,一对对, 一组组, 便即兴跳起来。我们班的几个迟迟没有组合,在一旁做着忠实的观众。林场姑娘王桠和她的伙伴们发现我们几个还闲站着,马上停下舞步,大大方方地邀我们参加她们的队伍。姜队长知道我在部队学过舞,便将我们几个推了出去。我们也没推却,拉着她们的手,边跳边舞起来。一位姑娘认为我的舞蹈动作轻缓、飘逸,当场奖给我一条彩带,系在我的颈上,以示鼓励!一旁的王桠姑娘率直地问我:“戚大哥,你们明天真的走啊?你此时此地的感觉如何?”

我脱口而出:“感觉好极了!”我想告诉她,江西的林场不但山美、景美,而且人更美唷!我真的爱上了江西,爱上了林场。要不是身负重任,真的都不想走了……

次日,我们告别了林场职工,驾着战车,驶上了返回扬州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