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活跃在舞台

2015年3月6日，我们一行在上海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文教分会会长、夏征农基金会理事长夏晓梅的带领下，专程拜望著名音乐指挥家曹鹏和夫人夏惠玲教授。

刚从夏威夷演出归来的曹老，听说新四军后代来看望他，几乎像年轻人似的小跑着下楼，步履之轻快敏捷，让我们几位望着他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叹之声：这哪像年届九十的老人？

我们首先向曹老夫妇表示新年问候，祝二老身体健康。夏晓梅会长说，我们知道曹老平时日程排得很紧，离休以后，仍然不知疲倦、不计报酬，全身心投入，忘我地普及高雅音乐，忙得不可开交，感谢曹老百忙中挤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

曹老回忆起他年轻时参加革命的经历。在他的童年记忆中从没见过父亲的身影。父亲早年参加了抗日联军，又转移到苏联，以后又到了新疆，因新疆当年在军阀盛世才的统治下，不得不隐姓埋名，不敢和家里联系。母亲也从不对孩子说，幼年懂事的曹鹏虽然也思念父亲，但从不问母亲，怕引起她的伤心。每当听到别人家小孩说起父亲时，他总是躲着暗自难过。

回忆起在家乡江阴投身抗日地下工作的往事，曹老自豪地说：“我们江阴的地下工作搞得很出色，还是学生的我们，就敢在敌人的刺刀底下唱抗日歌曲。”他自豪地说：“我们江阴人民很勇敢，当局搞奴化教育，要我们学日语，我们坚决抵制。有次我们全班同学约好一起罢考。考卷发下来时，大家一动不动，静默几分钟后，哗，一下全拥上去都交白卷，把监考的都惊呆了。后来，日本人端着刺刀进来，大家没有一个害怕。那股正义的力量让我们浑身是胆!”

还有一次，日本人在学校礼堂放电影，爱国的同学就在隔壁唱抗日歌曲，干扰放电影。敌人端着刺刀进来，把曹鹏带到伪警察局，逼他认罪。年轻的曹鹏毫不惧怕，反问：唱歌有什么罪？伪局长看看查不出啥，就让校长把人领走了事。

对日寇的深仇大恨和无畏的勇气来源于自己的亲身经历。少年时的曹鹏眼睁睁看着日本鬼子侵占了家乡，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在读小学时，有次曹鹏进城门没有给站岗的日本兵脱帽鞠躬，敌人上来就是一个巴掌。仇恨的种子深深埋在曹鹏心里，他也恨透了国民党的软弱腐败，使得老百姓任人欺侮。

曹鹏秘密投身革命，他的母亲也很支持。在交通员的带领下，他毅然离开了家。身上藏着秘密文件的曹鹏，假装走亲戚的学生，沉着镇定一连混过江阴、镇江两道封锁线，到达了抗日根据地。

在当时的情况下，为了保护在敌占区的家人，投奔根据地的青年一到部队要先改名字。曹鹏夫人夏惠玲比曹鹏参加革命还早，年仅15岁就到根据地了，在地下党的带领下，是从上海冒着生命危险秘密来到革命队伍的。到达新四军军部第一件事就是填表改名。她在姓名一栏直接把姓给去掉，只填名字“惠玲”。所以现在学校里有的人叫她“夏老师”，有的人叫她“惠玲老师”。一旁的夏晓梅接口说：“哎，我妈那时也是这样的。”曹老说：“在这方面我相对比较保守，填表时把名改了，姓氏保留，这是家族留下来的啊。”曹老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给我们续茶。曹老是世界著名的大指挥家，蜚声海内外，却如此随和亲切，就像是一位邻家的大伯，我们刚开始的拘谨，不知不觉烟消云散。

参加革命后，曹鹏和夏惠玲都曾在建大(新四军华中建设大学)学习，随部队北撤后，转到位于临沂的山大(山东大学)。山东大学成立文艺系后，他们又同在一个系学习。后来形势吃紧成立了文工团，他们都被分配上前线慰问演出。后随大军南下一起到了上海。解放后，组织上把他们调到北京，而曹鹏则通过考试,被北京电影局公派前往苏联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留学。回国后，有几家单位都想要他，领导请曹鹏表态想去哪里？他说：“我不能表态，要服从组织分配。”他们那一代人组织观念极强，以服从组织安排为己任。后来文化部考虑曹鹏是南方人，就分配他到上海交响乐团工作直至离休。

曹鹏和夏惠玲是一对革命伉俪。曹老的指挥风格气势磅礴、博大恢宏，其中也融合、浸润着夫人的心血。曹老每次演出，夫人都要坐在观众席仔细聆听。曹老说：“我问别人，指挥得咋样？回答都是好啊好的，只有夫人，每次都能提出些需改进之处。今天哪里没有到位，哪个曲目观众不太喜欢。这种从专业角度的挑剔和建议，只有夫人才会给我指出。”夏惠玲老师在一旁接口道：“坐在观众中能听到比较真实的评论。”

90高龄的曹老如今依然活跃在舞台上。离休前他只为一个单位服务，离休后却为全社会、为公众服务，比在职时更加忙碌。不论邀请单位是大是小，只要有需要，只要时间不冲突，他都会去。目前曹老每周要到几个固定的学校教学，指挥学生排练。曹老的两个女儿在他影响下，从国外深造后也都回国热心为社会公众服务。小女儿夏小曹现任上海大学音乐学院副院长、艺术总监。大女儿曹小夏则管理着好几个文艺团体——非职业的上海城市交响乐团、上海学生交响乐团、上海城市青少年交响乐团、上海医工会管乐团和老家江阴的乐团等。大女儿不仅组织能力强，而且还把在国外学习的一套管理方法运用到现在的工作中。为了管理这几个团，大女儿曾贴了50多万元，可照样乐此不疲。

三年前，时任上海市长的韩正指名要听曹老指挥的“城交”演出，听完后说：你们演奏的个个音符都感动我，作为市长，以你们为骄傲，你们是代表上海的一张名片，你们不仅要维持还要发展。你们有什么困难，用社会的力量帮助你们解决。如今他们在排练等各方面条件都有了较大改进。

“城交”每年春节都出国演奏，近几年到过日本、西班牙、美国、古巴等国。今年在夏威夷演出受到外媒好评。大女儿曹小夏最辛苦，每次出演前几个月就与航空公司联系，争取较为便宜的机票。因为所有费用都是参与者自掏腰包，要为大家精打细算，尽量省钱。每次报名出去的都有一百多人。

这次回国，因航空公司疏忽，到机场才发现曹老夫妇没机票，回程机票漏登记上，不能上飞机，可第二天是“爱耳日”，在上海还有一场早就定好的演出不能缺席。责任心极强的曹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夏威夷航空公司老总破例把两个安全员的座位给了他俩。90高龄的曹老夫妇，硬是坐了11个小时的飞机回到上海，坚持参加演出。这有多累可想而知，没有奉献的精神和坚强的毅力，真是难以想象。

曹老也勉励我们要坚持社会公益：“社会的好风气要靠你们一代人坚持下去。”夏晓梅借机向曹老介绍了夏征农基金会在江西、临沂等老区资助学校办图书馆、捐赠书籍的情况，办的图书馆以当地牺牲的烈士命名。夏晓梅说，许多烈士牺牲时都很年轻，他们甚至不为人所知。他们是为中国的解放而牺牲的，我们不能忘记他们。曹老不住地点头说：“对！我们党的作风就是要和老百姓在一起，不能忘记牺牲的烈士，不能高高在上。”

曹老说：“当年在解放区的时候，没有穿的，鞋子袜子都支援前方了，大家脚冻得裂口子流血，可没有一个人叫苦，革命热情高涨。支援前线的袜子都是老百姓用手一双双缝制的，革命胜利离不开老百姓！我们在后方直到冬天快过了才发双鞋，穿破了就找根绳子绑绑再穿。药品奇缺，擦点凡士林就算治伤口的药了。当时生活很艰苦，同志们却很乐观，一心想着怎么求解放。真是以苦为乐啊！”

夏晓梅表示，我们要坚定地支持习总书记把反腐斗争进行到底，自身先要做到,管好自己才能对得起父辈。曹老高兴地连连说：“知音！知音！这次习总书记下定决心抓反腐败，没有空喊口号，太不容易，老百姓最拥护！”大家越说越近乎，两代人的心紧紧贴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