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一部电影放映结束,总会在片尾打出长长的演职人员名单,但很少有人会注意并记住特技美工的姓名。但一部电影作品,特技美术是不可或缺的,就像一部机器上关键部位的一颗螺丝钉,没了它,影片就不完整。
龚枚是八一电影制片厂资格最老的特技美术师之一,从建厂到1986年离休,他一直在这个岗位上,默默工作了三十多个年头。龚枚曾在第一部军教片《河川进攻》中担任特技美术设计。1957年后任专职特技美工师,几十年来先后完成了30余部故事片和军教纪录片的特技设计任务,其中故事片有《柳堡的故事》《东进序曲》《激战无名川》《今夜星光灿烂》等。其中《巍巍昆仑》曾获八一电影制片厂“小百花”优秀特技设计奖。问起龚枚如何走上电影特技美术创作道路的,他自豪地说:“我是新四军走出来的特技美术师。”
拿着画笔当刀枪
1940年冬,新四军为了加强根据地建设,开办淮南艺术专科学校,从小喜欢画画的龚枚报名参加了艺专第一期培训。龚枚记得,那时候条件艰苦,淮南艺术专科学校因陋就简办教学。画画没有颜料,就用炭灰调配;上素描课没有石膏像,就去庙里画菩萨,后来,干脆找来老乡的坛坛罐罐作练习,田间、地头、训练场都是画画临摹写生的天然课堂。
1941年8月下旬,淮南艺专第一期学员毕业分配到刚成立的淮南大众剧团,剧团有一个漫画流动队,龚枚便在其中。漫画流动队经常根据斗争需要,刷标语、画墙头画,还把抗日标语写在白布上面巡回展出,向不识字的老百姓进行讲解,宣传抗日。在敌后农村十分简陋的条件下,漫画流动队自己动手为剧团演出打造舞台背景和人物造型,人人都是多面手,不但会画会做,还会唱会演会伴奏。《淮南抗日根据地文艺史》中有这样的记载:“原来专攻美术的龚枚,剧团舞美设计自然少不了他,同时还掌握了三弦和二胡的演奏技巧,在话剧、歌剧、戏曲之类的演出中他也能充当重要角色。”龚枚说:战争年代,我们的画笔就是刀枪,不扛真枪也一样打鬼子,每一条标语口号,都是鼓舞人民打击敌人的有力武器。下连队帮助战士写快板,组织编快板,教唱歌,那些现编、现演的快板诗,龚枚至今印象深刻:“每人两捆手榴弹,送给敌人当早饭……” 通俗易懂、简洁生动,部队战士一听就会。
解放战争时期,新四军转战山东,淮南大众剧团编入华东野战军文工团,龚枚早已是剧团的美术股长。为了更好地宣传部队在行军打仗过程中的战斗故事,龚枚在了解了幻灯宣传放映手段后,和文工团的同志一起动手,钉木盒作灯箱,到照相馆借凸镜,找来玻璃片和旧的底片画幻灯片,所画内容都是宣传解放军的战绩,表扬战斗英雄等。脚本自己编写,幻灯片自己创作,为了真实的画面效果,他们还把战斗英雄本人找来画肖像。经过一番努力,龚枚他们能够播放长达两个小时的幻灯,战士和群众都亲切地称之为“小电影”。在硝烟滚滚的战争环境里,部队能够时常看到宣传自己,鼓舞斗志而且形式新颖的幻灯片,非常鼓舞士气。
走进八一电影制片厂
1952年,中央军委决定成立八一电影制片厂,龚枚作为第一批人员,来厂担任美术特技动画车间主任。那时八一厂刚建,从部队调来的一大批干部中多数人都没有接触过电影工作。为了让大家尽快懂得业务,尽快能为部队拍出军事题材的影片,厂里开办了一个为期不满两个月的短训班,请来一些专家讲电影制作的方方面面知识。在大家初步了解了一部电影的制作过程后,就分配上岗,边工作边学习。
在龚枚的印象中,当年拍电影,节约成本贯穿于影片的各个环节,所以在拍摄前,做好特技设计至关重要。龚枚利用绘画的功底,先将镜头需要的各个场景画出一幅幅特技设计草图,再根据草图,充分听取其他相关人员意见后再修改完善,这样,拍出来的电影视觉效果好,导演也满意。在电影《万水千山》中,龚枚担任特技设计,有一场戏表现抢渡泸定桥,红军战士冒着敌人的炮火在仅有的十几根光秃秃的铁链上铺木板以保障后续部队冲锋,在接近桥头堡的时候,敌人眼看守不住大桥,便放火烧毁桥头堡,企图阻止红军前进。为了真实反映这一壮烈的战争场面,龚枚带领特技、烟火等部门的同志集思广益,先做了假景,燃起一堆堆大火,拍摄红军冲破大火抢占桥头堡的镜头,然后通过二次合成的方法,使特技镜头与真实桥头堡镜头叠加在一起,达到了以假乱真的艺术效果。
拍摄战斗题材的电影镜头,烟火处理的好与坏,直接影响影视作品的艺术水平和技术质量。龚枚在电影《万水千山》中巧妙使用烟火,创造出战场的意境和气氛。由于烟火气氛的场景调动、衬托,《万水千山》营造出了逼真的战场场景,使英雄形象更加突出,让人过目不忘。
自八一电影制片厂建厂以来,凡是龚枚参加的影片,都是这样从一幅幅画稿做起,再根据具体场景的要求,反复推敲,反复修正,达到最佳的拍摄效果。凡是与龚枚合作过的特技摄影师,都为他精细、认真的工作态度以及多年积累的现场突发的奇思妙想拍手称道。
龚枚说,自己是新四军培养成长的一名普通文艺战士,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工作,从来不讲条件。龚枚离休前是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国家一级美术师,可是部队几次评军衔,龚枚都没赶上,是文职干部,他对此看得很淡,不去攀比。他说,现在离休后的生活待遇非常好,自己很知足,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自己是非常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