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6月21日晚,我们如皋县(今如东)双岔北区委、区政府为防汉奸告密,遭敌人袭击,在夜间移动驻地,到了小缪庄西头一个小庄子上。晚九时左右,我和於十银等几个人去查岗哨,在小缪庄遇到县警卫团驻在庄上,回来后高兴地告诉大家,今天县团就在附近,我们可以睡太平觉了。我当时担任出纳,要保管好每天收到各乡财粮员交来的税款抗币、伪币和税票票根(当时税票是票中和票根中间划三角形印上个十百千万等字样,交税多少是剪的)大半布袋,我头枕在上面就睡觉了。6月22日拂晓,听到有枪声,立即起身整好装,快步到门前大路上去看、听,因为大雾,看不清,但是人声嘈杂,三五成群的群众背着东西,扶老携幼,牵着牲畜向西跑反。区长、区委书记命令大家准备战斗,我也背着背包和税款税票的袋子,和大家一起向西撤退。此时,见到县警卫团部队边阻击边撤退。我背着20多斤的东西,努力跟上大家的步伐快速西撤。敌人在后面紧追县团部队,追到小缪庄西头即掉头向北了,没有再追我们。我们则快速向西奔跑十来华里,到了铁果门才歇下来,弄饭吃时才知道是栟茶日军加藤中队长率100多名日军和伪军400余人,半夜趁大雾天奔袭我双岔北中心区县警卫团。大约10点左右,我们正在吃饭时,听到东北方向枪声密集,机关枪火力很猛,像几十条鞭炮齐鸣,长时间不停,大家都知道是打大仗、打硬仗了。这时侦察员来报告说,敌人沿途抢劫,捉鸡牵牛,翻箱倒柜,枪上挂着鸡,背上背着包,窜向耙齿凌方向,准备回栟茶。这时,正遇上我苏中主力七团奉命南下。彭德清政委见到前方200米处,河边芦苇丛中日军人头攒动,他和张副团长立即命令教导队、重机枪连迅速占领有利地形展开进攻;同时,命令司号员迅速吹号,调随后之二营迅速赶上团本部参加战斗,后卫一营从右边包抄,三营回过头来从左边包抄。日军开始以为是游击队,后来才知道是苏中主力部队,便左冲右突企图逃走。老七团是“老虎团”,哪能放走它。这是一场短兵相接的白刃战,拼刺刀,拼意志,经两个小时的激战,除了少数几个伪军逃走外,我军全歼日军加藤中队长以下100多人,伪军400多人,其中活捉日军14人(后有两人伤重而死)、伪军100多人,缴获迫击炮2门,掷弹筒9个,机枪8挺,步枪200多支。我军牺牲三营副营长、老红军吴景安和战斗英雄陈福田等93位同志。对这场战斗,当地的《江海报》和延安党中央机关报《解放日报》都作了报道,当时对全国的影响很大,粟裕司令员也传令嘉奖。
战后,打扫战场,我们和区队的一些同志亲眼看到,向西南突围逃跑的六个日军,两个死在田间,三个死在河沟坎上,其中一人即为加藤,还有一个死在另一处河底下芦柴丛中。在河坡里、坟地上、码头边均有日伪军尸体,也有我军牺牲的同志。在两处见到,我新四军战士和日军同时相互刺中,一齐倒在血泊之中。此情景印在我脑海中久久不能忘怀。到了七团指挥部,区长顾一平、区委书记王家杨去见部队领导,代表地方主动接受掩埋烈士、处理伤员等任务,同时还要提防日军报复,布置地方反“扫荡”任务。
我们看到了被活捉的12个日本兵。部队同志正在和日俘谈话,要他们报姓名、年龄、职务、家庭住址,一一登记。我们看见除部队站岗看管俘虏外,没有打骂,也没有捆绑,他们可以自由回答问题。这些日本兵不像抗战前期那些日本兵那样骄横、顽固,他们会说几句中国话,也会写一点中国字,而且会向新四军行礼,有问必答。这说明日军处于败势,已士气低落。在三四年前要活捉日本兵是很不容易的,他会以武士道精神剖腹自尽的。据说,这批俘虏的日本兵后来参加了日本反战同盟组织,有时和新四军一起上前线,对日军喊话劝降。
时间已到了下午三四点钟了,部队处理好伤员及牺牲的同志,全团整队出发,向东开去。我们看到,有的同志还带着轻伤,许多同志的军衣浸透汗水或血迹,人非常疲劳,但情绪特别高,雄赳赳气昂昂大步前进。沿着大路两边,是当地群众怀着高兴和感激的心情,从四面八方送来的慰劳品,有猪肉、鸡蛋、花生、馒头等,许多老妈妈都含着眼泪不断地喊:“同志,辛苦啦!”同时手里拿着鸡蛋、花生、馒头往战士手里塞,战士们也非常高兴,边走边向乡亲们挥手致意。
南通抗日反“清乡”斗争,已过去60多年,当时参加者都已八九十岁了。七团教导队队长秦镜同志还在南京,已93岁了。我们的责任是把当时听见和看见的记载下来,作为历史见证,纪念前人,告知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