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5期●缅怀篇●

忆刘季平军中往事

作者:吴 瀚


刘季平(1908-1987),江苏如皋县(今如东)人。1925年参加反帝反封建的大革命运动,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在革命生涯中,他的主要精力都投在无产阶级的教育事业上。他是革命队伍中一名“以笔为投枪”的战士。

一套珍贵的军用地图
  作为珍贵革命文物展出过的一套军用《豫苏皖地图》,是刘季平在1945~1949年间使用的。这期间,他辗转苏北及晋冀鲁豫地区,经历了两大军事行动:一是率领黄河大队突破敌占区北撤;二是领导华东野战军随营学校培训军政干部。
  这套军事详图在北撤时派上大用场,图上圈圈点点的笔划痕迹,记录下黄河大队一路跋涉的全过程。黄河大队是新四军战略转移大规模北撤的一部,它由新四军军部、苏皖边区和各分区的机关人员组成,有大队部、参议会、银行、财粮、干校、医院、新安旅行团、学校、家属等20多个中队,形成数千人的一支大队人马。队伍中有老弱妇孺,又携带大量辎重,在跨越苏皖鲁豫等省、行程达三千多公里的征途中,艰难险阻无处不在。当时蒋军在华中地区集中50万兵力企图对新四军北撤部队进行合围。战局犬牙交错,安危就在旦夕之中。作为政委的刘季平和计雨亭大队长肩负指挥重任,夜以继日部署行动计划,每次行动他们都做到“阵前摸清敌情,途中排兵布阵组织火力掩护,队尾收容殿后”。我和刘季平虽然相随在北撤途中,但一路上经常是军情火急,我也只能见到他策马疾驰而过的身影。我当时身孕临产,还有三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带在身边随队行军,相当劳累,已无力再照料他。当时,他忙得无暇理发,留下满脸长须,外表看上去倒更像一员勇猛武将,从此在新四军中留下了“刘大胡子”的绰号。

一封粟司令员亲笔信
  1947年我军举行全国性大反攻,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全国处于革命胜利的前夜。为补充我军外线作战干部和南下接管新区干部的需要,华东野战军前委按照中央军委统一部署,于1947年8月决定,组建华东野战军随营学校,分期分批轮训军政干部,进行以政策学习、形势教育及诉苦三查为内容的新式整军。随营学校初建于河南朝城濮阳一带,由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毅亲任校长。建校两个月后,刘季平即被紧急调任华东野战军随营学校副校长。
  在刘季平的遗物中,有一封1948年11月5日粟裕复刘季平的信,信的全文如下:
季平同志:
  来信悉,所提各点特复如下:
  张日清系以随校副校长兼教育长职务进行工作,来信既建议做训练部长,则可兼副训练长,不兼教育长,也不必要教育长,白丁(徐平羽)同志仍暂以任原职为宜,校长人选请示军委派调中,我们是建议调原三纵司令何以祥来充任的,如何不能来,则请军委另派,何此刻尚在石家庄军大工作。至于张波工作,同意以校务部长任用,尚待前委批准。你仍须负政委职责,不要调动工作,盼能安心地工作下去,在校长未到职前,仍请负起全校全部责任。
  我承认前委过去对随校领导不够,前委扩大会议首先因为你们尚未要定驻地,致未能及时通知,这确系一缺点,今后当设法改进。至随校等级问题,一般说来,应为纵队一级,你亦为纵级干部,但其中有些干部(如张日清、白丁)则只能以师级评定之,详细评定尚待前委商讨后再定,今后并望你向前委不时地作定期与不定期的报告,以便前委适时地了解你们的情况,而便适时给你们一些指示。
  前委扩大会印发的三本电报已焚毁,来不及再抄,以后可请唐(唐亮)主任到你们校里对前委扩大会精神作传达。同意你们去济南一行,但盼早回。我即须出发,约三四日后新战役(淮海战役)即开始,未能面谈,甚憾。好在唐主任留曲阜主持后方一切工作,你们一切问题,当由唐主任全权处理。
  匆此即致
敬礼
              粟  裕
  十一月五日午后四时
  从粟司令员的信中看出,随营学校在战时应急组建,任务很重。受战事急剧发展影响,校级领导干部配备仓促,校长和政委都缺位,随营学校在一段时间内一直是由刘季平负责全面工作。
  当时我在后方整训和参加土改,与季平相隔两地,难以体验到他所面临的工作压力和困难。我们战后重逢才得知,随营学校是我军战史上一个非常特殊的军事组织,它不仅全副武装,高度机动,是随时待命的战斗部队,而且还负有培养建设未来政权干部的政治使命。在办学中,学校也面临了两难境地,一是校方要配备高素质高效率的管理班子,一是要为大军南下开辟新区准备合格过硬的领导班子,可谓任重道远。
  据随营学校组织部1948年5月26日的统计,在校培训的干部数最多时达10142人,调给南下先遣队1660人,华东野战军总部2182人(其中:师级5人、团级24人、营级75人),两次共调出3842人。准备第二批南下干部1010人;准备调到中原地区工作的受训干部2303名。
  从这些数字,可以看到“华野随校”为全国解放做出的贡献。其中,也倾注了刘季平不少心血和努力。
  战时整军手稿
  现在能够重现当时随校工作情景的实物,只有留存至今的24份手写讲稿。
  这是刘季平一生留下大量文稿中写于解放战争时期的一部分,约6万余字,是在1948年3月~1949年3月期间书写的。厚厚一叠粗糙泛黄的草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蝇头小楷墨迹,这是他当年在光线微弱的油灯下,尽职尽责地进行笔耕的记录。
  手稿中的不少内容是他在学校授课时的讲稿。讲稿注重吃透两头,即理论和实践。他著文或讲演具有高屋建瓴的气势又不乏平易和通俗的特色。
  手稿中从举例的官兵思想现状,各人处境,以及各自前途打算等,再到论述有据,有的放矢,反映出他事必躬亲,摸清情况,问明原因的思想工作方法,进而达到上下打成一片,息息相通,同心同德的精神境界。
  与刘帅的合影
  刘季平战时最后一件遗物就是他与刘伯承同志的一张合影。照片摄于1949年5月间,背景为我军驻守的阵地前,位于苏南行政公署所在地无锡城郊。此时我军刚解放南京不久,而苏南新生政权刚刚成立还不足一月。此时此刻周边战场上炮声隆隆,战火硝烟滚滚,我军主力部队主帅与地方军政负责人会见,神情自若,映衬出我军此时在战场上正横扫千军如卷席,胜券在握的灿烂前景。
  值得一提的是,照片中的刘季平是他身穿军服的最后留影。就在此后不久,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组织决定他以军队副兵团级转业,脱军装下地方任职。从此以后,他就不再是一名军人了。但在我眼里,他始终保持着刚毅秉直和艰苦朴素的战士本色。
  我和季平都是新四军的一员,虽然我们早早告别了军旅,但新四军坚强的革命精神在日后的工作中依然影响至深。刘季平就是凭借它无憾地走完了人生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