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期●烽火岁月●

十一包炸药炸开胜利路

作者:杨清河

“两军相逢勇者胜”,这话不假。我参加革命打鬼子、打老蒋,从山东一路打到福建厦门,打过大小几十仗吧,印象最深的还就数夏格庄攻坚战,那硬是凭着近战夜战的战术,凭着同志们不怕牺牲的勇敢,凭着轻武器和炸药包,杀出了一条血路,拿下敌人号称“固若金汤”的集团堡,夺得胜利的。
  那是1947年9月,为了粉碎蒋介石对山东解放区的重点进攻,我野战军主力集结在鲁西南地区组织战役;我们十三纵三十八师一一三团奉命攻占胶济铁路夏格庄火车站,掐断敌人交通命脉,阻击从青岛西进增援之敌。
  团队经过一夜急行军打进了夏格庄,天蒙蒙亮时发现,我们二营四连对面的夏格庄中学里面,还有敌人一个集团堡工事没有打下。我们抢占了学校西南一座小庙和正西一所民房作进攻出发地,连长命令三排、二排轮番出击,遭遇到敌人轻重机枪封锁,两次进攻都失败了,战士伤亡大半,两名排长都身负重伤(三排长不一会就牺牲了)。全连就剩连长和我们一排二十多人,依托着小庙和几间民房同敌人对抗。
  天亮了,我们仔细侦察,发现这个集团堡工事不简单呐。它外部有铁丝网、梅花桩、水壕层层防护,内部有十来个明堡暗堡子母堡用交通沟互连,加上两栋校舍一圈围墙,确实易守难攻,怪不得敌人在校门南墙拿白石灰刷上“固若金汤”四个字。
  正午12点钟,连长接到营部命令,叫我们四连组织突击队,一定要在当晚把集团堡打下来!不然明天青岛援敌一到,我们腹背受敌,就没有立足之地了。“一排长!”连长大声叫我,“你把全连凡是能参加战斗的人都组织起来,除了重机枪留在连部,其他统统归你指挥!”“是!”我二话没说就去找人找枪找弹药了。
  不大一会儿,我找到了二十二名战士,组成了爆破突击队:有一班长孙家山,山东莱阳人,是我们一排的党小组长,擅长爆破的“土专家”;轻机枪手秦友朋,胶东荣城人,作战勇敢;还有两个16岁的小兵孙忠勤和孙梅先,莱阳五龙河人,叔侄俩参军不到半年,打起仗来胆大心细机灵透了!再清点清点武器,轻机枪、冲锋枪和弹药足够用的,缺只缺对付敌人集团堡的“重武器”,只有十三个35斤到40斤的大个炸药包,都是战前孙家山他们几个人亲手扎好的。
  晚上7点钟,战斗打响了!一切按预定部署进行,炸药一包一包地爆炸,炸开铁丝网,炸倒梅花桩,把水壕靠我方的一岸也炸坍一大片缺口。爆破组紧接送上第四包炸药去炸水壕对岸,不料炸药包没有立得稳当,倒在了沟底,轰地一响把泥和水炸得飞上半空,落到我们攻击出发地,像是下了一场泥水雨,有的战士枪栓都让泥水糊住了。可当时天黑看不真,误以为爆破成功了,我把枪一挥就大喊“跟我冲啊!”大家一道跟我猛冲,冲到沟里去了。笔陡笔陡的沟对岸沾满污泥浊水,溜滑溜滑的根本攀不上去,后退更不成,必须当机立断拿出应变办法。
  我马上叫来孙家山,决定继续爆破。先把队伍往两边各自带到10米以外,人人紧贴在壕沟靠敌人那一面的沟墙,然后我拿过一个最大的炸药包拉了火,和孙家山合力猛地朝敌方扔去,落点紧挨着沟外2号敌堡。爆炸响处,不但水壕对岸炸开了通道,2号敌堡也炸坍了半边!我迅疾冲到敌人碉堡射击孔前一声断喝——“缴枪不杀!”可里边敌军还在往外打枪,跟上来的轻机枪手秦友朋立即就打了一个连发,这才逼使七八个敌军走出来高举双手投降。
  打过攻坚战的人都知道,突破口上三面受敌,是最紧张的时刻!光想守是守不住的。我和孙家山一打量,2号堡正面一堵围墙,两侧是1、3号敌堡,必得立马向两侧扩展。白天侦察清楚了,学校西南角的1号堡是敌军重点工事,像是连环堡群里的母堡,里面至少有两挺重机枪,我们三排就是吃了它的大亏。这会儿应当先易后难,就叫孙家山负责就地顶住1号堡的敌人反击,我先带人去炸左侧3号堡。
  我招呼一名爆破员立马动手,他好像耳朵震聋了听不清我的话,还是那个16岁小兵孙忠勤机灵,跑过来抱起一包炸药就跑。我一拎冲锋枪赶上前,在距离3号堡10几米的地方,把孙忠勤一把摁倒,先朝敌堡狠狠打了一梭子。枪声才停,小孙嗖地扑上前去,一下子就爆破成功了。这时,恰好营部支援来的一个班7个人和一门山炮赶到,我就把3号堡交给他们坚守,保障突击队左翼安全。
  敌军据点还没打下,战斗还得向纵深发展。我向连长报告说,敌人的指挥所在校园两栋房子中间那个地堡隐蔽部里,先得把围墙炸掉,再突进去把敌人打乱,趁乱端掉它的指挥所。连长同意我的意见。我朝爆破组挥了挥手,又是机灵鬼孙忠勤,上前把靠在围墙根的炸药包拉响了!随着一声爆炸,大块小块的碎砖头像下雨一样从天而降。我叫突击组往豁口里边丢了七八个手榴弹,跟着就迅雷不及掩耳冲进学校大院,直逼敌人的指挥所。同志们个个目标明确,从四面合围上去,堵着隐蔽部的枪眼,往里连连扔下手榴弹,冲锋枪和轻机枪一齐发威,猛烈扫射,边打边喊:“缴枪不杀!”好一阵猛攻,把敌人打懵啦,隐蔽部里熄火啦,甩出一支一支手枪、步枪、轻机枪,十几个蒋军官兵狼狈举手鱼贯而出,后面几个人还扛着拆卸开来的重机枪枪筒枪座。再后还跑出来十多个穿便衣的,其中两个女人。我们问:干什么的?还乡团吧?他们赶紧交代是做饭的、做工的。我说先不管你干什么的,放下武器,人呆一边去!
  这时,只听得身后突破口西北角还有枪声,敌人一挺重机枪还在突突突地响。我叫过爆破组,让他们炸穿北面一栋房子,从后边包抄上去炸掉4号堡,收拾残敌。
  爆破员们争先恐后抱起炸药包奔了过去,“轰!轰!”两包炸药响,就打北屋穿墙而过,抄到敌人4号堡的入口通道跟前,扔进一个炸药包。4号堡就“坐飞机”上了天了,重机枪也哑巴了。
  敌人一见前后左右都有解放军出现,惊惶失措,缴枪的缴枪,逃窜的逃窜……
  一场夜战近战爆破战胜利结束了!我们靠勇敢,靠十一包炸药 (还有两包没有用上),也靠孙家山等战友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打开了胜利通道,攻打下夏格庄中学集团堡。黑夜里,粗粗地打扫战场,清点战果:敌人伤亡还不明细,俘虏抓了有三十多,缴获重机枪一挺,轻机枪两挺,冲锋枪、步枪二十多支。战后上级给我记了一等功,给我们四连记了集体二等功,奖励一面锦旗,上面绣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八个金色大字。这面锦旗一直保存在连队荣誉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