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孙联际,生于1930年,是江苏省泰兴市孔桥乡管营村人,中共党员。我1944年参加革命,先后当过地下党的交通员、宣传员、妇女会长、区妇联干事、科长、乡党支部书记、副区长等职,曾前后三次见过毛主席,上过天安门,坐过观礼台。
我的故事得从1944年春讲起,当时我刚满14岁,在别人的眼中是个极不起眼的黄毛小丫头。正是我的这个不起眼的身份,引起了当时地下党同志的关注——那时,距我家仅一箭之地的管营庙庄小学,有位名叫吴惠民的老师(当时的中共地下党区委书记),他对我家的情况比较熟悉,知道我五哥在1941年参军,是粟裕司令员主力部队中的一名排长。没事时,他常来我家串门。开始时,他只讲些生活琐事,时间长了,彼此熟悉了,他就逐渐讲些革命道理。在吴老师的启发下,我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由于家境贫寒,我上不了学,吴老师便劝我去学校免费旁听。他给我讲得最多的,是地主为什么会富、穷人为什么会穷的道理,告诉我穷人要翻身就只有参加革命。后来,他又进一步启发我参加革命,为党为人民做些有益的工作。我按照吴老师的指引,以串门、割草、挖菜、爬树掏鸟窝(瞭望敌情)等形式,去了解敌人的动向,由吴老师汇总后交我送出。
第一次送信,是我14岁那年的一天。吴老师递给我一封信,要我送给情报站的曹正刚。后来,我又成了曹正刚站长的交通员。一次,曹站长命我将一封信送给许家庄地下党员王照吾同志。那时正值夜色蒙蒙,往返路途20多里地,走大路怕被人发现,便尽可能走小道。信件送达,再抄小路返回家中已近午夜。爸妈听到我进屋子的响声,盘问我去了哪儿了,我一时回答不上来。爸爸十分恼火,劈头盖脸地伸手打了过来,同时大声地吼着:“一个女孩家,深更半夜地朝外跑……”我灵机一动,编了个谎言:“跟几个小姑娘在田边瓜棚间捕捉萤火虫子呢!”爸妈见我腿脚上有泥巴,就信以为真,不再追问。
正因为我及时送达情报,才使得第二天敌人消灭区游击队的企图落空了。时间长了,送信,传递情报,便成了常事。爸妈好像也明白了什么,觉得女儿一定在干着一件了不起的正经事儿!我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革命意志!
1946年底,我借故走亲访友,或佯装去拾柴草、剥树皮,到几个联络员处打探敌人动向,晚上将情报转给时任副区长(新四军北撤时留下坚持对敌斗争的口岸区负责人)沈战堤,再把沈战堤的指示信件带回来。传递情报,交通员之间是不可见面的,我有时将情报压在墓地坟帽子(坟墓顶端形如帽状的圆形土坯)间, 有时将情报送进土地庙,压藏在观音娘娘的座位底下……急事须办的情报,往往要冒很大的风险直接送达。一次,我在黎明前完成了任务,返回途中碰上了正在“扫荡”的敌人。他们边呯呯嘭嘭地开着枪,边吆三喝四地驱赶着群众。我急中生智跳入河中,折一根苇杆,将情报塞进芦管里。 一手抓住芦苇杆,摘下一片荷叶,遮在露出水面的脸上。一个敌兵突然停下脚步,用枪刺指着我这边大声地喊着:“那边,那边,是什么声音?”另一个敌兵走过来用枪刺拨弄着我身边的芦苇。“噗,噗噗——”就在这时,几只受惊的水鸟,从我身边不远处腾空飞起。那人大骂了一声:“娘的,是你们在跟国军捉迷藏哪!”说完,枪刺一扬走了。 哎哟哟,谢天谢地,要不是那几只飞鸟,我和我的情报准会落到敌人的手里啦。
1946年某月,有一次,管营庙里正神座下,放有区委发展联络员和积极分子的机密名册,由于情况特殊一时未能转移,组织上要我以学生身份负责看管。这天中午,我发现学校的一名禇姓老师和德俊和尚在叽叽咕咕地低声交谈着,还时不时地走进神庙大殿,转来转去地看着。我见情况不妙,又来不及请示汇报,便当机立断,不顾个人安危悄悄地绕到神像后边,取出名册藏在腰间,俯身走出神庙,将名册及时送达中心区领导。次日早晨,当敌人前来搜索名册时,扑了空。
由于我长期在这一带转悠,敌人便开始注意起我这个黄毛小丫头来了。就在敌人准备对我下手之时,组织上从内线也获悉了这一情报,便通知我立即撤出,去启华乡一带投亲靠友打埋伏。后来,敌人公开要追杀我,我在埋伏点蹲不下去了,只好利用青纱帐,东躲西藏,尽管如此,晚上我还是照样去敌据点散发传单。敌人抓不到我,于1948年3月2日枪杀了已身怀六甲我的四嫂。第二天,区委书记沈战堤、副区长戴新廉特来我家吊唁,同日介绍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任命我为管营乡党支部书记。
敌人杀害我四嫂的罪恶手段,激起了我对他们更深的仇恨,使我坚持继续与敌人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
1948年6月起,我调任区妇联干事、科长。此时,解放战争主战场捷报频传,县、区、乡武装力量空前发展,我们的中心任务由坚持原地斗争,转变为迎接大军南下、做好渡江作战的后勤保障工作。1949年4月,苏北解放后,我继续投入到地方建设之中。组织上为了培养我,曾先后让我去县、地、省党校和全国妇女干部学校学习,并脱产三年到工农干校学习文化,以提高思想觉悟、文化素养和增强党性。现在我87岁了,回忆起战争年代的烽火岁月总是历历在目,生出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