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1987年那场思想解放大潮
改革开放40年来，特别是进入新世纪以来，我们南通老区的发展进步令人惊叹，2017年全市经济总量在全国大中城市中排名第18位,在设区市中排名仅次于苏州、长沙、无锡、佛山、郑州5个城市!弹指一挥间，城乡处处发生了梦幻般日新月异、天翻地覆的变化。作为这段历史的全程见证者，我觉得最深刻、最根本的变化，还是人的变化——原来胆小怕事、畏首畏尾、聪明机灵的“通州老鼠”，纷纷变成了敢为人先、勇创辉煌、足智多谋的弄潮健儿！这是思想解放大潮的杰作。说起思想解放，我们不能不想起1987年我市兴起的那场轰动全省全国的干部群众自己教育自己的思想解放热潮。
也许因为南通是革命老区，南通人民对共产党、毛主席的感情特别深，个人崇拜、现代迷信根深蒂固，也许因为“通州老鼠”生性思想保守、胆小怕事，改革开放之初，全党全国开展的破除“两个凡是”紧箍咒的真理标准大讨论，在南通也并没有激起多大浪花，南通在改革和发展上的步子也迈得比较慢、比较小，明显滞后于广东、深圳和苏南、浙东等地区。在南通广大干部群众内心深处，对农村全面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建立经济特区等改革开放政策及其带来的新现象存在着种种困惑、疑虑，一时牢骚怪话到处可闻，就是对于南通被列入全国首批对外开放的沿海港口城市、在南通建立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这样天大的好事喜事，许多干部群众也忧心忡忡，担心“资本主义乱七八糟的东西”将会污染我们这块“崇川福地”。
那几年，否定四项基本原则的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乘机泛滥。党中央旗帜鲜明地领导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斗争，而怀疑改革开放政策的“左”的思潮又有所抬头。为此，1987年初，党中央专门发出文件，决定在全党全国开展以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为主题的教育活动，并明确提出了“深入人脑”的要求。当时，我在市委宣传部宣传科任科长，负责协助部长策划、组织全市“正面教育”工作。怎样才能达到“深入人脑”的要求？我们到基层进行了深入调研，清晰地看到：广大干部群众对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一致拥护，但对改革开放的思想问题却非常多；只有正视和帮助他们解答这些深层次的思想问题，“正面教育”才能深入人脑；而要帮助广大干部群众解答好种种思想问题，用传统的单向灌输、开会说教的方法显然难以奏效，必须找到一种新的思想教育方法。
我们在通棉二厂调研时，发现了一种崭新的思想教育方法——该厂党委把干部职工中的热点、疑点、难点问题整理出来、张贴上墙，用“招标”的方式发动干部职工“投标”解答，吸引了众多干部职工积极参与，他们深入思考、查找资料、请教老师、自发讨论，解开了大家心中的一个个疑惑。我们感到，这种正视群众头脑深处的思想问题，引导群众自己教育自己的方法，就是我们所要找的新的有效的思想教育方法。于是，我们就产生了在全市开展一次“招标征答”活动的创意，即广泛搜集整理干部群众对改革开放想不通、不理解的种种思想问题，再用招标的方式交给广大干部群众讨论、解答。李明勋副书记、沈鹏千部长都对这一设想非常赞赏，全力支持试验。为了增强“招标”的吸引力，沈鹏千部长还提出，要在“招标征答”前加上“有奖”二字，对答得好、组织得好的单位和个人要发奖杯、奖品。
根据市委和部领导的意见，我们立即面向全市各系统搜集整理出了10多类71个热点、疑点、难点问题，诸如：“商品经济讲等价交换、市场竞争，而社会主义道德则要求无私奉献、发扬风格，这两者怎能统一？” “社会主义制度好，为什么中国现在经济、文化反而比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亚洲‘四小龙’落后？” “既讲自力更生，又讲对外开放，岂不是自相矛盾？” “允许多种经济成份和非按劳分配方式存在，会不会引起两极分化，产生新的资产阶级分子？” “先富起来的人当中，真正靠勤劳致富、守法致富的不多，不少则是不三不四发财、非法致富，社会主义国家究竟应该让什么人先富起来？” “社会主义要消灭剥削，为什么欢迎外国资本家来我国投资办厂、剥削我国工人？”……6月中旬，市委宣传部向全市发出招标征答的通知，把这71道难题交给各地、各部门挑选。
6月25日上午，市委宣传部在市委礼堂隆重举行招标大会，各县（市区）、市各部门、各系统都派代表队与会，他们排着长队进入礼堂精心选题，回去后再把所选的题目向本地、本系统的干部群众招标。例如，老区如皋县就开展了面向全县的“蜻蜓杯”招标征答活动。市里的招标大会进行得非常热烈、有序、快捷，恰巧，当时的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王霞林一行来南通检查“正面教育”工作，闻讯兴致勃勃地赶到现场视察了招标的全过程，对这一思想教育方法的创新高度评价、赞不绝口。这一活动直接吸引了4万多人应征、10多万人参与，在全市广大干部群众中迅速兴起了一股改革开放以来罕见的学习热、调查热、研讨热。市委办公室的全体“精兵强将”、市委党校的全体骨干教员、通棉一厂的“笔杆子”实行“大会战”，集体讨论、分头执笔。如皋青年职工朱霁云和他当教师的父亲分别“投标”、共同切磋、夜以继日、数易其稿，父子的答卷均被评为优秀，分获一、三等奖。
7月中旬，评委会从大量的答卷中精心评选出100多个理论与实践结合得好、富有说服力的优秀答卷。7月30日下午，市委宣传部在通棉二厂礼堂举行了隆重的颁奖大会，获奖者代表宣讲了他们的优秀答卷。会后，我们又迅速将优秀答卷汇编成书，印了几万册，发至全市城乡基层单位，各地、各系统都运用优秀答卷汇编，掀起了一轮针对干部群众中的热点、疑点、难点问题进行坚持两个基本点的教育热潮，受教育干群数以百万计。对这次思想教育活动，全市上下、社会各界、各行各业均拍手叫好，一时好评如潮。
本以为，这次活动至此可以画上圆满的句号了，没想到高潮还在后头。8月初，王霞林同志在全国宣传部长会议上介绍了南通开展“招标征答”活动，让两个基本点深入人脑的做法和成效，令全体与会者耳目一新、感到惊喜。分管宣传思想工作的政治局常委听了介绍，当即给予高度评价，指出，这一针对群众思想深处的热点、疑点、难点问题，组织群众自己教育自己的方法，是宣传思想工作上的成功创新成果，要求江苏省委宣传部对南通经验要好好总结、广泛宣传、大力推广。数日后，省委宣传部在南京专门召开关于南通招标征答活动的新闻发布会，市委宣传部上下都感到惊喜，因为省委宣传部专门为南通的一项工作举行新闻发布会，前所未有。
我与当时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刘俊鸿、宣传科副科长朱华山接到通知立即驱车赶到南京会场，只见中央各大新闻媒体驻江苏机构和省各大媒体的负责同志、资深记者都来了。新闻发布会由王霞林同志主持，他首先传达了中央领导同志对南通招标征答活动的评价和有关指示，然后让我作详细介绍和说明，大概讲了一个半小时。最后，王部长对新闻媒体如何宣传好南通的这一宣传思想工作创新经验提出了明确的指示和要求。我们刚回家，新华社江苏分社采编部主任王孔诚和新华日报、江苏人民广播电台等新闻媒体的资深记者们就赶到南通，开展了广泛深入的采访。新华日报率先于8月25日头版头条位置翔实地报道了南通开展招标征答活动的做法和经验，并配发了题为“南通市‘招标征答’经验的三点启示”的评论员文章，随后又开辟了《南通市招标征答优秀答卷选登》专栏，每期两篇文章，连载10期，这在新华日报历史上也是罕见的“破格破例”。几乎与此同时，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瞭望》杂志及其他多家中央媒体和本省媒体都作为重要新闻推出，令全省、全国瞩目南通。一时来自全国各地的“取经”者络绎不绝，他们回去后纷纷开展了此类活动。
1987年的“招标征答”活动，实际上是我市改革开放后第一次广泛的、深入人脑的思想大解放活动，是群众自我教育、肃清极左余毒、重新认识什么是社会主义的思想教育活动。它为全市广大干部群众理解、认同、贯彻此后不久召开的党的十三大所确立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和“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路线打下了很好的思想基础，也带来了我市乡镇企业、个私经济、外向型经济发展的第一个高潮，出现了“百万雄鸡下江南”的壮观景象。事后，中宣部主办的中国卓越出版公司精选了南通“招标征答”50个优秀答卷，出版了《关于社会主义再认识50题》一书，原中宣部新闻局长钟沛璋在此书的序言中说，“南通同志的这种创造性的做法，其意义是深远的。其意义不仅是改变了过去思想工作‘我打你通’单向灌输式的程式，不仅是克服了过去理论脱离实际，使思想教育陷于苍白无力困境的状况，而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样生动活泼的群众自我教育活动，使社会主义真正成为群众自觉实践的事业”。
1987，是南通老区宣传思想工作史、南通改革开放史上辉煌的一页，我们永远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