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长30多岁,浓眉大眼,瘦高个。
我被调到张连长的机炮连,是我第一次下作战连队。连部里,我是卫生员,还有通信员小李和理发员小朱,我们三人都是16岁左右的毛头小子。而张连长对待我们和和气气的,总是小赵、小李、小朱地喊着,从不大声呼叫或苛责。
1948年8月,部队驻在泰安农村,天天北望泰山,如在眼前。我们的连部驻在一家富人的大房里。
当时连队里有几个从国民党军队俘虏过来的战士,他们患疥疮病,还有人皮肤已经有脓疱了。连长爱兵,指示我必得在驻扎的短时间里把他们治愈。在炎热的8月里,我选在午饭后,把他们集中在房东的空房,让他们脱光衣服,先用谷穗燃起火来熏烤,待皮肤汗液淋漓,我拿硫黄油膏,挨个涂搽,有水疱都挑破。幸运的是一星期后,他们都被治愈了。
进入8月下旬,九纵队聂凤智司令员率各师、团、营、连干部秘密往济南市郊侦察。回至连队,张连长就速召班排长们观看他摆出的济南东郊各山地山头及敌人堡垒的“沙盘”,识别并记清敌人的地形地物。显然,战斗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9月16日晚饭后,机炮连紧急集合。张连长传达上级首长的命令:今天夜里部队进入战斗状态,我连先配合一连攻打燕翅山,拔除山北坡、坡底的暗堡后,再配合二营攻击南面的平顶山。
我是第一次进入火线,直接和敌人接触,心里很紧张。张连长领着我和通信员小李在阵地上穿梭。夜幕降临时,张连长率马克沁重机枪二班,逼近燕翅山北坡沟底的敌人暗堡,到了约30米的距离,被堡里的敌人发现了,刹那间敌人的火力展开了,哒哒哒的子弹连续不断地朝我们扫射过来,身边的山石被打得直冒火星,我本能地低头跟着连长前进。张连长命令重机枪射手小陈以点射和连射还击,直到把暗堡的火力打哑。
燕翅山真像燕翅一样,非常陡峭,一连攻打燕翅山的战斗极其激烈。步枪、机枪的射击声,迫击炮、九二步兵炮的轰击声,炸药包的爆炸声响成一片,爆炸声在山间回荡,一小时左右战斗结束。燕翅山被攻下,与张连长指挥战士们在上级规定时间内攻克山下的暗堡,是绝对有关系的。
9月17日,张连长带领机炮连,配合七连清除平顶山下敌人的暗堡。那暗堡真像一只乌龟一样趴在地上,上面长满青草,再细看也看不出。当七连发起进攻,堡里敌人猖狂反击。张连长指挥一排重机枪及三排的六零炮,紧密配合,仅仅约10分钟,堡里的敌人就被打得向西南边的千佛山逃跑了。
17日下午3时许,平顶山被四连攻下后,营长带领通信班从平顶山北坡快步走下,途经张连长和我隐蔽的沟道。山顶败逃的敌人突然打来数发迫击炮弹,营长幸运地躲过了,然而蹲在我身旁的张连长却受伤了。他低声地说:“小赵,我负伤了。”我急忙转头看,连长嘴巴的左侧,被弹片击穿,伤口长约5厘米。我立刻取出消毒纱布及绷带包扎,又拿三角巾,固定好下颌。包扎完伤口,张连长仍然从容不迫地站在沟底,指挥战士们一一撤离阵地,而他走在最后边。战斗结束后,张连长住进后方军医院。在医院里,连长还给我和通信员小李写信,鼓励我俩在以后的战斗里,要更加勇敢。
连长回部队了,被分派到二营机炮连任连长。后来听说,张连长在淮海战役第一阶段,被敌军的轰炸机投下的重磅炸弹炸伤双腿,因大出血而不幸牺牲!
40多年来,张连长骁勇善战、爱兵惜兵的形象一直萦绕在我的心间,我依然觉得他还活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