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期●故事会●

王昊与苏达波渡江密谈记

作者:李中民



  1949年,春暖花开的一个清晨。苏北泰兴苏家庄,走出一个浓眉大眼的壮汉,头戴毡帽,脚蹬草鞋,一身土布裤褂,腰间别杆旱烟筒,搭着宽厚的车辫子,精神抖擞地推着山车,“吱吱呀呀”沿大路向东南方向走去。车椅上坐着个乌头小脚的中年农妇,宝蓝裤子,黑缎褂,黑头巾被银亮的钗子绾在脑后的发髻上,眉清目秀,端庄大方。手挽个印花包袱鼓鼓的,显得贤淑自在。车左木桶里,盛满了花生、鸡蛋、油壶和干粮。“嫂啊,家伙撂包里,沉不沉呀?”“倚车上呢,还不都在你肩上啊?你不嫌沉就行。”两人边走边聊些家常。

晌午时分,他们在靖城客栈歇脚,顺便吃了些干粮、茶水,又匆匆上路。傍晚时,他们由八圩港轮渡过江,登上了黄田港码头。

“哪儿来的?干什么的?”哨口士兵厉声问道。

“苏北泰兴苏家庄。要塞城防高炮营苏营长的母亲,看媳妇月子来了,你们还不知么?”壮汉声如洪钟,高声回道。

几个哨兵听了一怔。班长忙出来招呼:“噢,是老夫人来了吗?”“怎不是呢,这不都是望月子的礼吗?”妇人轻轻点头。班长看看桶里花生、鸡蛋,立马一个立正:“敬礼,不知营长母亲大人驾到,失礼、失礼!望老夫人见谅。”于是,立即拨通了司令部高炮营的电话。司令部派人把两人接走了。

晚上,国民党要塞司令部副司令兼江防高炮营上校营长苏达波,设家宴隆重招待了这位“特殊客人”——跨越天堑长江的推车夫、中国人民解放军三野十兵团先遣团团长王昊。母亲告诉他,这是钱王庄舅姥姥家堂侄,排辈表叔。

“表叔,屈尊您这位大团长车夫送母亲来江阴,略备薄酒,聊表敬意,干上一杯。”苏达波恭敬地端起酒杯。

“姑表亲家是一家,一家不说两家话,干!”王团长一碰酒杯,豪饮而尽。

“美丽、老刀名牌烟,请随意抽,不必客气。”

王团长掏出旱烟筒,往上一扬:“我自带了醇香老黄烟,味浓劲儿足。”随即装上一袋旱烟抽了起来。

“表叔,穿草鞋推车,吃得消吗?”

“我从小就跟着草鞋司令陈玉生打鬼子,南征北战,都是穿草鞋打的。草鞋练成了铁脚板,穿草鞋的打垮了穿皮靴的鬼子和顽敌,推车过江还不是等闲事儿?!”

“百闻不如一见。怪不得我的同事都称赞新四军是铁军呢,原来是铁脚板走出来的,铁拳头打出来的呀!佩服!佩服!”

“苏司令,这是我的介绍信,”王团长将介绍信递给了苏达波副司令,“受渡江前委委托,致意要塞城防司令部,在蒋介石下野、李宗仁与共产党议和之时,我解放军百万雄师齐集江北,兵临城下之际,望贵部贤达能审时度势,果断弃暗投明,像傅作义将军一样,通电起义,回到人民这边来,我们热忱欢迎。望你慎重考虑,果敢起事,见机行事,确保成功。”王团长侃侃而谈。

“王团长,贵军之神勇令国军闻风丧胆,而高超谋略和真诚攻心战术也令我们叹服。要塞司令部乃至我们的上峰也收到贵军的诚意,反蒋求和的倾向渐增。但蒋介石、毛人凤特务耳目甚多,监督极严,手段残忍,起事必须万分谨慎。我个人一向淡泊名利,官位、私利,并无奢求。我还是向往正义,支持正义的。我以人格承诺,贵军一旦渡江,我高炮决不对解放军放一炮一弹。起义之事,我将见机行事,以督其成……”苏司令也开诚布公,吐露了心声。

密谈在温馨融洽的气氛中进行……

“表叔,一双红牛皮鞋,相信你是喜欢的,望笑纳侄儿的一点心意。” 苏达波虔诚地说。

“却之不恭,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后会有期。”王团长豪爽地接了过来。

“战事紧急,军方耳目杂多。叔早点休息,明天我派人送你们过江,就不亲自送行了。家属亲戚望请照应了。”

翌日,“车夫”依然穿草鞋推着老夫人回到苏家庄。

1949年4月21日,朱总司令一声令下,百万雄师过大江的渡江战役打响了。靖江第一帆顺利抵达对岸。苏达波兑现了他的诺言,没有对解放军施放一炮一弹。要塞驻军终于宣布起义,回到人民的队伍中来。鲜红的军旗插上了江阴城头。

苏达波被毛人凤派来的飞机送到了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