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萍：如皋是我的第二故乡

　　张爱萍，原名张端绪，1910年出生于四川达县，1925年在达县中学读书时积极参加学生运动和农民运动，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28年转入中国共产党，1929年在上海参加党的地下工作。

1929年11月，中共江苏省委第二次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大会期间，中央军委书记周恩来、江苏省委书记李维汉等听取了李超时、刘瑞龙对通海红军游击队和如泰工农红军情况的汇报。中央军委决定：在苏北通海如泰地区正式建立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四军；随即任命何昆为军长，董畏民（后李超时）为政委，薛衡竟为参谋长，余乃诚为政治部主任；并从上海做党的地下工作人员中，选一批骨干到红十四军。

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张爱萍，听说组建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四军，当即报名要到党的武装队伍里去工作。组织同意后，他从上海乘船到靖江，改走旱路来到如皋西乡东燕庄。

新组建的红十四军，军部设在东燕庄，下设两个支队： 活动在通海游击区的中国工农红军江苏第一大队，编为第一支队，支队长刘廷杰，副支队长仇建忠；活动在如泰游击区的如泰工农红军编为第二支队，支队长何昆军长（兼），政治委员黎昌圣，张爱萍分在二支队。

张爱萍在如皋（含周边）战斗了半年左右的时间，留下了许多鲜为人知的真实故事。

一、当兵。红十四军初创时期，军部下面设支队（相当于团），支队下面设大队（相当于营），依次中队为连，小队为排。黎昌圣政委对张爱萍说：“你在达中当过学生会副主席，又是共产党员，可当大队指导员。”张爱萍说：“不行，我连兵都没当过，怎么能当指导员呢？我还是先当兵，等兵当好了，再当官儿吧！”黎政委说“这里的兵好当，这里的官太少了，特别是像你这样有文化有能力的同志就更少了。”可张爱萍仍然坚持：“我还是从兵当起吧，不知道怎么当兵，又怎么能当好官呢？”黎政委说：“那你就当个小队长吧！”他勉强应允了。

正如张爱萍的侄儿、北京新四军研究会副会长张淮流所说：“参加红十四军是伯父戎马生涯的第一站。”

二、训练。张爱萍从士兵的最基础训练开始，以士兵的标准要求自己。他总是缠着黎政委讲战术技能，并要求他单个教练。一次，何昆军长和大家见面，现场作了稍息、立正、卧倒、射击、刺杀和匍匐前进等动作的示范表演，张爱萍感到格外新鲜。从何军长示范开始到结束，他已基本掌握了全部动作要领。回到他的小队，立即集合战士训练，大家无不为他熟练的动作而惊奇。何昆毕业于黄埔军官学校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当即找何军长，建议在全军开办军官训练班，把黄埔军官学校的课程有选择地在训练班实施。何军长欣喜之余不免有些惊愕：“你怎么想到这个问题了？是的，我们是应该采取一些非常之法来锤炼我们的队伍。”

三、参战。建军前，何军长率领部队与敌人进行了四次较量，张爱萍参与其中。一是知己知彼巧应对。何军长一行刚到如皋不久，正逢国民党通如泰泰靖5县“剿共”总指挥李长江，亲临如皋西乡实行所谓第一期“剿共”。 何军长采取避其锋芒、后发制人的战术，让李长江部折腾骚扰了6天，未能找到红军。二是攻打长安市。何军长带领部队从戈家堡一带出发，夜半进入阵地，从东南西三面包围了长安市，以军长的哨音为号令发起进攻。战斗刚开始，驻长安市的国民党军队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就落荒而逃。三是攻打卢家庄。何军长率领二支队和赤卫军，将卢家庄团团包围。红军土炮突然巨响，将庄园南铁冠园炮楼轰坍。随后，内外夹攻，战斗很快结束，全歼保安团60余人，但未见地主的踪影。何军长下令挨户搜查，一举将卢松庭等7个恶霸地主捕获，按群众要求将他们就地枪决。四是攻打西来庵。何军长带领红军攻打如靖边界的西来庵，采取速战速决的战术，全歼敌保卫分团，将保卫分团团部烧毁。

张爱萍在这四次行动中表现突出，被提升为中队长。1930年4月3日，在如皋西南贲家巷举行的红十四军建军大会上，担任中队长没几天的张爱萍被任命为第二大队大队长。
召开建军大会的当天晚上，第二支队的指战员一举攻克贲家巷北6公里处的小蒋家埭反动地主据点，摧毁全部碉堡，缴获了一部分武器弹药，胜利地返回了驻地。何军长认真分析形势，决定攻打老户庄。老户庄位于如皋东西两块游击区之间的磨头，拔掉这个据点，就能使两个游击区连接起来，便于统一行动，有利于发展根据地。但是，该庄四面围墙高耸，碉堡林立，三面绕河，只有东边一条通路，易守难攻。

4月16日，何军长作了具体分工。夜12时许，我部队刚接近河沿，被敌人发现，敌人首先开了火，我方各部队迅即还击，双方打得异常激烈。国民党军队拼死抵抗，用重机枪扫射。红军前仆后继、勇猛向前，迅速占领庄东头的晒谷场，再冲过一段开阔地，老户庄就可以攻下来。何军长果敢地登上张爱萍的肩膀，以草堆作掩护，用手提机枪压住敌人的炮火，掩护红军冲锋。敌人的炮火虽被压了下去，但何军长不幸左胸中弹，鲜血直流，还大声呼喊：“冲啊！一定要拿下老户庄……”这时天已大亮，驻吴窑、石庄的国民党军队赶来增援，我军被迫撤出战斗。张爱萍带领红军战士，冒着枪林弹雨，把军长抢下阵地。何军长因伤势过重而牺牲，时年仅32岁。张爱萍和当地党组织连夜派人想办法找来一口大棺材，很秘密地把何军长安葬在西燕庄的东大荒场。

红十四军的抗敌壮举，震撼了苏北大地。张爱萍在《红十四军》诗中写道：“闯过重重关渡险，通如靖泰首揭竿。工农暴动今作主，枪杆紧握掌政权。围攻白狗老户庄，忙打土豪又分田。红十四军挥铁臂，苏北惊雷震江南。”

四、锄奸。何军长牺牲后，通海特委书记李超时被中央军委和江苏总前委任命为红十四军军长兼前委书记、政治委员，刘瑞龙接任通海特委书记，新派来的张世杰任二支队队长。军部重建后，决定将红十四军改编为军、师、团、营、连建制。活动在如泰地区的红十四军二支队为一师，张世杰任师长兼二团团长，黎昌圣任师政委兼二团政委。张爱萍改任二团四营营长。

红十四军走向正规，直接威胁着国民党地方保卫军白狗子队。以驻如皋、黄桥为主的白狗子队，纠集周围各据点的敌人，号称“八路联军”，气势汹汹地扬言“围剿”红十四军，同时派特务腐蚀拉拢红军队伍中的意志薄弱者。张爱萍率领四营驻扎在六甲桥西南尤家行一带，以阻击宝庆寺敌人东窜，监视石庄敌人增援，同时谨防意志薄弱者被敌人利用。一天清晨，宁方根（本地战士）带着一支枪开小差跑了。隔天夜里，宁方根带着白狗子队来端老窝了，一个哨兵被宁用匕首刺死，另一个哨兵鸣枪示警。我方还击，打退了企图劫营的白狗子队。张爱萍下令，尽快抓到宁方根。我方派出去的战士，在敌战区西来镇发现了宁方根，没容他回过神来，就把他抓住。为杀一儆百，判处宁方根死刑。张爱萍在简短的讲话中说：“在人类的一切罪过中，叛徒是最不可饶恕的。谁背叛革命、背叛人民、背叛同志，谁就是这样的下场！”

五、惩腐。特务队队长孙盛，外号“破凉帽”。他带领特务队队员负责打土豪劣绅并没收其财产，以此来解决部队购买枪支弹药等装备及日常费用。他经手的钱财越来越多，权力也越来越大。“破凉帽”不戴破凉帽了，西装革履，骑的是三枪牌自行车，挎二号快慢机，喝人参汤，抽鸦片烟；把刚满18岁的同姓侄女大宝强占做自己的小老婆；除男卫队12人外，还由大宝挂帅组建一个由12名姑娘组成的女卫队。男女卫队全副武装，一色崭新自行车，一律崭新短枪，前呼后拥，耀武扬威，不是恶霸豪绅却胜似恶霸豪绅。

清除“破凉帽”，张爱萍功不可没。黎政委对张爱萍说：“张师长在南通开会，让我同你商量一下，采取什么办法抓住孙盛。他有男女卫队，武器又好，他本人又是个亡命之徒，不会轻易束手就擒的。”张爱萍思忖片刻说：“你看这样行吗？待张师长开会回来，以传达上级会议精神为名，请他参加会议。把他的卫队留在会场外面，我带人负责他的卫队，里面对付他一个人就不难了。”黎政委说：“很好，我马上就向上级汇报，此事宜早不宜迟。”特委、军部及师领导同意张爱萍的意见。

一个晴朗的上午，李超时、刘瑞龙、张世杰、黎昌圣早早来到师部驻地小朱庄的一个地主庭院里，商定以张师长掷杯为号，擒拿“破凉帽”。张爱萍臂佩红袖章，带领六名战士在庭院外边值勤，而不远的空房里有经过精心挑选的24名战士待命。“破凉帽”在男女卫队的簇拥下来到了会场庭院门前，24辆自行车往两边一靠。“破凉帽”习惯地把胯上的二号快慢机往前一拉，左臂半举伸出四个手指，意思要四名警卫随他进去。四名男队员和他的小老婆大宝迅即来到他身边。张爱萍微笑着走过来招呼“孙队长”，与他握手的同时，另一只手拦住他的卫队队员：“今天是重要会议，警卫一个不进！”“破凉帽”不解，张爱萍又加上了一句：“今天兄弟值勤，你放心好了，你的安全由我负责，你的卫队我会让兄弟们照顾好的。”“破凉帽”深知张爱萍不是好惹的，此时看了看和颜悦色的他，也就发不出火了：“好，听你的！”手一扬，示意卫队队员和大宝退下。张爱萍若无其事地进了会场，向张师长扬了一下右手。张师长右手执杯，“乓”地摔到地上。已站到“破凉帽”周围的四名战士饿虎扑食似的抓住了“破凉帽”，缴枪、按头、扭臂，转眼间就把他捆了个结实。“破凉帽”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地上。

张世杰师长对“破凉帽”进行了耐心教育，他仍不思悔改，不肯交出详细的账目。7月12日下午，通海特委在如皋西乡水洞口召开了万人大会，特委书记刘瑞龙亲自主持大会，省监察委员曾克勤在大会上宣布了孙盛的罪状，当场将他枪毙。

六、负伤。1930年6月21日，张爱萍接到上级攻打如泰（泰县）边境迥家垛敌据点的命令。22日晚，他率领四营指战员宿营在敌据点迥家垛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天蒙蒙亮时，突然遭到敌人袭击。张爱萍指挥部队迅速撤到村外，组织反击，敌人溃逃。他又率部队追击，此时天已大亮，追了没多远，张爱萍的通信员突然喊道：“大队长（营长），你的手怎么流血了！？”张爱萍低头一看，手腕上鲜血直流。通信员迅即撕下衣襟缠住了伤口，却堵不住往外流的血。“追！快追击敌人！”张爱萍命令身边的战士。他被扶着走进了村里的一个宅院，寻找乡间医生临时进行了包扎，后转至红十四军中心区，请来名医孙蓬仙为他医疗。孙医生诊断：这是一颗炸子，打进手腕后爆炸，形成粉碎性骨裂，如不及时到大医院手术，就会有保不住手的危险。傍晚，黎昌圣政委来了，询问了张爱萍的伤情后说：“组织决定送你到上海治疗。”

1930年9月中旬，张爱萍伤愈。他要求到中央苏区继续参加红军，在周恩来的关心下，同意他去中央苏区（瑞金）继续当红军。张爱萍顿时特别高兴，写了《治伤》诗一首：“盲动攻坚战，冲锋断手臂。只为革命故，鲜血何足惜。左臂残无妨，右手可持戟。难得知我人，重踏新天地。”

七、情缘。张爱萍1930年离开如皋后，一直思念在红十四军的那段战斗历程，怀念在攻打老户庄战斗中壮烈牺牲的何昆军长。1942年，张爱萍刚到苏北任职，就要求如皋县委组织人员寻找何昆墓，后因战事紧张，寻找未果。全国解放后，张爱萍知道何昆烈士墓尚未找到，曾于1952年、1956年、1957年、1958年4次派人到如皋专门查访。1964年9月，张爱萍给时任南京长江水产研究所党委书记、曾任红十四军一师二团五营政治指导员的周方写信，请他想方设法找到何昆墓，以慰英灵。周方和当地领导组织专人进行了较长时间的排查，终于找到何昆墓并确认了何昆的忠骨，并将忠骨重新装棺安葬。

新中国成立后，张爱萍多次专程到如皋烈士馆凭吊何昆军长。他先后为何昆烈士纪念碑、红十四军建军纪念碑、如皋烈士陵园、红十四军纪念馆题写碑名、园名和馆名。他曾多次说过：“如皋是我的第二故乡。”他还要求自己的子女，不能忘记红十四军和革命老区如皋。

张爱萍将军对红十四军的眷念情怀、他与如皋人民的深厚情谊，是如皋十分宝贵的精神财富，值得永远珍藏和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