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6期●“黄花塘杯”征文选登●

那年一个隆冬的黎明

作者:马济元

黎明,天空还灰蒙蒙的,万籁俱寂。西北风割得我脸皮发麻,手指头生痛。我和12岁的二哥在田间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奔跑,追赶给杨伯伯送鸡汤的爸爸。“爸——爸——等等我……”我的喊声还没落地, 12岁的哥哥就扑通一声倒栽在麦畦沟里了。在前面塘岸上赶路的爸爸听见了呼喊,一个激灵,回头瞅见儿子已经跌倒在麦地里。他赶忙放下手中拎着的砂锅,跑过去搀起了捂着嘴的儿子,心疼得很。只见,粘乎乎的血,从哥哥的指缝里溢了出来,滴在了冬麦田硬邦邦的“铁砣”上。哥哥气喘吁吁地说:“姑夫说,那鸡有病,不能吃!” 爸爸吓了一跳,心一下悬了起来。这可来不得半点马虎。
  杨伯伯是“江抗”东路军副司令员兼政治部主任,大名叫浩庐。几天前,“江抗”在昆承湖的阳沟溇,伏击了进湖扫荡的日寇。战斗中,杨伯伯的左臂被子弹打折了。杨伯伯和爸爸是好朋友,我家的常客。听到杨伯伯负伤,爸爸喊了哥哥,划船把杨伯伯接回了家。为了安全,杨伯伯被连夜转移到了唐家湾唐发顺家。唐家湾是个独水屿,不足十家住户,都姓唐,又背靠百亩多长满芦苇、蒲草的大荒滩,进退安全,离我家也仅二三里路。因此,自那天以后,妈妈宰鸡熬汤,爸爸赶路传送,成为了我家天亮时候的功课。昨晚上,姑父送过来一只童子鸡。鸡叫头遍,妈妈就“乒乒乓乓”地忙开了。哥哥勤快、机灵,抱柴烧火,烫鸡拔毛,帮着妈妈忙得不亦乐乎。天没亮,爸爸就拎着满满一砂锅鸡汤出了门。
  再说姑父,是个老茶客——每天天蒙蒙亮就要上茶馆喝早茶,除非老天下刀子。今天他没有听见公鸡打鸣,因此,提了桅灯忙去鸡窝看看。不对呀,一有风吹草动就呱呱乱叫的鸡们,今天咋一个个都软绵绵地耷拉着脑袋趴着。姑夫跪下身子抓出一只,哟,那鸡子的鸡冠紫黑紫黑的,不好,瘟鸡了。姑父着急了:昨晚上给姐夫的鸡,一定也有毛病了,这鸡杨司令不能吃!他叫起姑妈,急急忙忙过小桥找姐夫——我爸爸。
  天亮前,天黒漆漆的,按我们水乡的说法是偷牛暗。姑父急匆匆跨上独木小桥,布鞋底踏在厚厚的霜花上,哧溜,哎哟喂,扑通,姑父掉下了河。不过他还是呼哧呼哧赶到了我家。于是,就有了我和哥哥自告奋勇,闯麦田抄近路追赶爸爸的开头。
  知道了原委,爸爸搀着满嘴鲜血的哥哥回了家。杨伯伯的鸡汤是一定得送的,所以,爸爸出去再找主顾买鸡,全家人就又是一阵子的忙碌。
  加一句题外话,杨伯伯养伤期间,由妈妈牵红线,杨司令与妈妈的干女儿——护士王玲,结为了秦晋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