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1期●缅怀篇●

“汪郎中”原来是“地下党”

——新四军老战士汪铁君的传奇人生

作者:包宏龙

抗战时期,如皋百姓都知道石庄街头“益寿药房”的汪郎中医术高超、救死扶伤,直到如皋解放,人们才知道这个“汪郎中”原来是新四军地下党。

汪铁君出生在一个穷苦家庭,13岁时高小毕业,后因家庭困难,未能继续求学。在他15岁那年,由族人汪如山介绍到上海一家广货店当学徒,一天忙到晚,稍有不慎老板非打即骂。16岁那年,他逃了回来,跟平西五接桥医师葛子明学医。他学习非常用功,3年期满,便在吴窑镇开了家诊所,当地群众习惯叫他“汪郎中”。汪铁君积攒了一些经费后,顺利考入常州“东亚医校”。
  此时,家里已经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岳父徐筱峰是农会的分田委员,经常带领乡亲们“打土豪,分田地”(后因营救汪铁君被敌人杀害)。妻子徐静英,毕业于南通张謇创办的“女工传习所”,是我党早期的一名地下工作者(解放后享受离休待遇,于1989年去世)。妻哥徐名正,18岁就参加了革命队伍,曾任苏维埃中央机关报《红色中华报》 秘书长,1935年2月在福建长汀被捕牺牲。
  汪铁君在常州工作了几个月后,就回如皋与徐静英结了婚。此时,日本鬼子已经将战火烧到了南通。受党组织派遣,汪铁君与妻子秘密到南通做救护工作,并帮助收容各地难民。
  1939年,日本侵略者大举进攻如皋石庄,许多村子遭到日寇的血洗,连80多岁的老人和几岁的小孩都不放过。面对日寇的残暴和国民党军队的无能,汪铁君更加坚定了跟党走,一定要打败日本帝国主义的信念。

  1940年7月,新四军第1纵队东进抗日,8月进入如皋开辟如西抗日根据地。9月中旬,中共苏北区党委成立。经过多次申请,汪铁君在当年10月由县领导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参加了新四军。
  汪铁君原本想,参加了新四军,就可以跟鬼子、跟顽军痛痛快快地干一场了。可谁知,部队首长了解到他是个“郎中”,就让他到当时的新四军如西流动医院工作,后来担任如皋医院院务部主任。为此,他天天闷闷不乐。部队首长多次找他谈话,跟他讲“当战士是抗日,当医生同样是抗日、而且是更好的抗日”等道理,这才解开了他心中的疙瘩。于是,他把全部的精力和心思,用在为新四军战士解除疾病、恢复健康上。
  1941年7月下旬,为配合盐阜反“扫荡”斗争,领导交给汪铁君一项新的任务:摸清敌人在石庄的情况。机智勇敢的他,经过几天努力就摸清了敌情,他把了解到的石庄守敌情报,写在一张极小的纸上,藏在药盒子的瓦楞纸底下,托人送出去。谁知,送情报的人才到石庄北头,就被敌人查了出来。于是,汪铁君被关进了牢房。但幸运的是,看守他的伪军排长是汪铁君熟悉的我党一位领导的原警卫员,名叫刘金圣。他悄悄告诉汪铁君:“情报暂时还在我手上,现在没别人知道,你可以重写一份其他东西,好让我蒙混过去”。汪铁君大喜过望,立即写就一份私人书信蒙混过关。随后,妻子徐静英凑了一些钱交过去,敌人也就很快把他放了出来。

汪铁君原以为搞情报工作,是组织上交待的临时任务。不曾想,上级领导又找他谈话,派他到当时的敌占区如皋县石庄负责收集、整理、传递各种情报。经过短期培训和准备,汪铁君就成了石庄街头“益寿药房”的郎中兼掌柜。
  1944年5月的一天,汪铁君联络好一个来石庄办事的江安镇小贩,请他帮忙将一封情报带到江安陶腰庄交给我党地下联络员,小贩满口答应下来。可当汪铁君回到店里用暗语写好情报时,却不见了他的踪影。一打听,才知道他有急事儿先走了。情急之下,汪铁君拔腿就追。为了避开敌人封锁,汪铁君抄近路钻进了麦田继续追。可还是被炮楼上的伪军看见了。几个伪军拉响枪栓大叫:“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啦!”汪铁君佯装没听见,脚下跑得更快了。谁知,伪军还真的“噼里啪啦”开起了枪。汪铁君假装十分害怕的样子,举起双手连喊:“老总别开枪、别开枪,我是街上药房的掌柜啊!”几个伪军一轰而上把他抓进了炮楼,一个当官的问他:“你哪儿人?”汪答:“石庄街上药铺的掌柜,大家都认得的。”“那你去哪儿?”“出去进药材。”“这信是怎么回事?”“信是替朋友带的。”“为什么要躲、要跑?”汪铁君装出一副既害怕又可怜的样子说:“如今这年头,谁见了当兵的不害怕、不逃跑?老总,我们都是中国人,听你口音大概也是附近的老乡,你就别难为我一个行善积德的人啦!”那当官的看看他,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提高嗓门大声说:“我看你也不像坏人,你走吧,下次见到我们别跑。”汪铁君连忙一连声地“谢谢老总,谢谢老总”,赶紧离开了炮楼。事后,领导直夸汪铁君有勇有谋,脑子灵活。

1947年,根据上级交代的新任务,汪铁君负责秘密给根据地采购西药。送药任务由三个人接力完成:汪铁君在石庄家里开药店、坐诊做老本行,住在石庄北街的郎中汤润之到他家药店“进货”后,再由小桥头的黄金城到汤家取“货”,然后送到根据地。
  很长一段时间,这项任务一直完成得都很顺利。谁知,有一回,新四军再次打进石庄。汤润之的儿子汤刚,在街头燃放鞭炮欢迎。新四军战略转移后,敌人立刻抓了汤家父子,还抄出了许多西药。
  徐静英在街上听说汤家出事了,就跑回来叫丈夫快跑。汪铁君心想,这一跑,肯定就暴露了。凭他对汤润之的了解,估计他应该顶得住,不会把他交出来。
  意想不到的是,这天晚上,敌人派了一个勤务兵来请汪铁君给他们的“头儿”去看病。汪铁君拿了药箱准备走,勤务兵却说,药箱就不要带了。汪铁君感到情况不妙,就对妻子吩咐了几句,硬着头皮出了门。一进区公所,他就看见汤刚还被吊在那儿。原来,汤刚这孩子知道的情况不少,经不起敌人的酷刑,弄得精神失常,把真的假的都说出来了……于是,汪铁君又被抓进了囚牢。
  一天,伪区政府一个主任和伪镇长闵乃华等人,来到汪铁君家药店清查财产。徐静英趁人不注意,把手上的金戒指抹下来,偷偷塞在那主任的口袋里,并且哭诉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十几口人,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一家人都活不成了……得了好处的那个主任回去后,向上级汇报说,这人就是个郎中,不如把他送到唐闸感化所去感化感化。就这样,汪铁君又逃过了一劫。
  汪铁君后来又经历了几次生与死的考验,但革命信念从未动摇过。1949年1月28日,如皋全境解放。汪铁君奉命接收如皋公立医院、如皋卫生院等,并负责组建了如皋人民医院。这时,人们才恍然大悟:“啊?‘汪郎中’原来是‘地下党’啊!”
  1982年,66岁的汪铁君从工作岗位上离休,享受正处级待遇。2014年5月1日,汪老迎来了百岁寿辰。不幸的是,老人家当年10月与世长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