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取老周圩
盛子瑾要跑,是张爱萍意料之中的。
怎么办?区党委开会研究对策。
张爱萍提议:争取他留,准备他走。争取留就是继续做他留的工作,在这个问题上要做到仁至义尽;准备他走,就是要做好他走的准备工作,一是要防止他行前的破坏,二是不允许他带走三、四支队,即不允许他带走我们所掌握的一个人、一条枪。
大家一致赞成。
张爱萍让刘玉柱去做挽留工作,并叮嘱他提高警惕,注意观察,多动脑筋。然后又对他及所有的党委成员说:“从现在起,我们进入了特殊情况阶段,也就是进入了前沿阵地,目标是保护我们发展的人不能让盛带走。负责同三中队、四中队联络的同志,立即到位,掌握情况,及时向我报告。
我的位置就在这电话旁边。警报不解除,24小时都在。”
刘玉柱到了盛的住地,发现那两个土匪司令等——一、二大队队长及其夫人杨文蔚的脸色都不正常。而盛子瑾倒装得很镇静,并一番花言巧语地说要继续同爱萍合作。刘玉柱察觉到这其中有诈,很想把这些情况报告给张爱萍。
但身边不断有人,直到下午四时许才找到了机会。
张爱萍听了电话之后当即对他说:“盛愿意同我们合作肯定是假象。你要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要警惕盛的阴谋。不管怎样,你要争取尽快离开那里。”
张爱萍刚放下电话,便接到来人的报告:盛子瑾的大部队已经在淮河边集结,看样子肯定要走。
稍顷,张爱萍想到:盛子瑾过淮河向南跑,必然要经过淮南,请驻淮南的新四军江北指挥部以他害怕抗日不辞而别、背信弃义并欺骗和劫持了我方干部的罪名来缴他的械,不是顺理成章吗?于是就给江北指挥部副总指挥新四军参谋长张云逸发去电报,请他把这个皖东北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叛徒、戴系特务给予革命的惩处,并请他注意保护被盛子瑾扣押带走的我方人员。然后坐下来准备撰写布告,把盛子瑾害怕抗日、率部潜逃、并扣押我八路军干部为人质等等罪行公布于众……
正在准备之中,刘玉柱和盛子瑾的机要秘书陈粹吾一前一后地进来了。陈粹吾还提着一大包东西。他一声不吭地把这包东西放在桌上,又一声不吭地一层层打开,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地伸开右手,示意大家来看一好家伙!专员公署的大印,保安司令的大印,泗县县政府的大印,连同一些官方文书,尽在其中。显然,陈粹吾是弃暗投明来了。
第二天下午3时许,张爱萍接到江北指挥部的电话通报:盛子瑾及他带的一千余人全部被我缴械,部队被我收编,盛子瑾被我扣押。尽管许志远同盛子瑾是死对头,但毕竟是一个坑里的泥鳅,“兔死狐悲"。盛子瑾的结局,使许志远做梦都梦到共产党八路军的厉害。特别是张爱萍高举起新四军游击支队第四总队的大旗,统领皖东北的地方武装后,他不由得产生了岌岌可危的感觉。当天下午,许志远就带着两个随从,乘马直奔安徽省政府驻地立煌县去了。张爱萍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他走到地图前,看了看通往立煌县的路线,遂向中原局书记刘少奇报告了这一情况,并建议驻守在通往立煌的必经之地的新四军五支队,把许志远干掉。刘少奇同意了这一意见。
电报发走的第三天,五支队队长罗炳辉回电:许志远已被扣留。所带轻重武器连同一个加强连全被缴械,我方没费一枪一弹……
张爱萍同时还接到了个报告:许志远的副官许合璧率领三四百人住进了老周圩子。
张爱萍想他们未必知道他的主子已被我扣留,我何不趁此把他们收编过来!经过一番调查研究与深思熟虑,张爱萍连夜把十一团团长赵汇川、十二团团长徐崇富、独立团一团团长张振球,还有他从路西带来的一团团长张太生,召集在一起,开宗明义:研究攻打老周圩子的事情。
老周圩子四周有围墙,墙外有圩沟——护城河,河上有吊桥,村东头有个大炮楼;置枪楼上,火力所及,东、南、北三面休想靠近,西面墙还有个碉堡,工事坚固。
张爱萍分析说:“老周圩子易守难攻,况且圩主周汉波是我们的统战对象。攻打老周圩子不能强攻,只能智取,要先派人打进去,以摸清情况,里应外合。”
大家一致赞成。那么派谁打进去呢?
张爱萍说:“我去。”
“你去! ?”几个团长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异口同声中带有莫大的惊诧。
“我去,我带一个警卫班去。张爱萍的声音依然十分平静。
“开玩笑!”张太生把脑袋一扭,“攻打一个圩子,让司令员去卧底,这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你进去!”身材魁伟的赵汇川说,“你是总队首长,重任在肩,事关至要,万一出事,谁能担待得起?”
“我自己担待得起。”张爱萍笑着说,“大家的关心我心领了。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这个差事只有我去最合适。一是我与他们熟悉,无论是许志远的副官还是圩主周汉波,我都熟悉;特别是老周圩子的驻兵,我给他们上过课,以前是常来常往,熟门熟路,串串走走,不很正常吗?第二,我负责统战,去是工作,名正言顺,他们不会怀疑我;第三,我们扣留许志远,他们未必知道,这很有利于我的活动。你们说,我不去,谁还能去呢?放心吧,诸位,我会相机行事的。”
面对这样的领导,谁还不心悦诚服呢?
张爱萍紧接着说:“明夜12时,即零点,老一团派一个连攻打大庄,十一团派一个连打李圩,十二团也派一个连打岗头,这三个村各驻有许志远的一个连。以缴械、收编为主,遇到抵抗的就开枪。
次日黄昏,张爱萍带着一个警卫班来到了老周圩子圩河吊桥头上,正赶上警卫连长在指挥桥头卫兵准备拉吊桥。
张爱萍与警卫连长是熟悉的,双方打了个招呼后,张爱萍问:“你怎么把吊桥拉起来了呢?以往不是不拉吗?”
连长说:“上级规定的。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准进圩了。
“噢,”张爱萍想,他们不可能早有防备,遂对连长说,“晚上有个重要任务,要和你们一起行动,你暂时不收好吗?”
连长愣了一下。张爱萍故意表示十分信赖的神态,走上前向他耳语道:“晚上要打张楼的鬼子,我现在进圩子就是去同你们的周圩主商量此事的。”
连长点了点头让他们过了桥。可城门不开了。张爱萍故意表现出不耐烦地对城头上的哨兵说:“告诉你们周圩主,我有急事要和他商量!
哨兵去报告了。
不一会儿,城门开了。周汉波和许合璧都出来了。周汉波满脸的不自然,眼神里流露出歉意和不安,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张司令!”
“没关系,谨可避祸嘛!不过,”张爱萍故意看了许合璧一眼又对周汉波说,“以往可没有这种情况啊!”
说话间,他们就进了坐落在村东头的炮楼。炮楼第一层一半是客厅,一半是周汉波处理公务的地方。张爱萍带的警卫班按例留在了门外。
室内已经有四五个军官了,周汉波一一介绍, 都是许志远部各部门的长官。
“张司令,天这么晚了,您还亲自前来有什么要事吗?”周汉波问。
“想同你们商量一下打张楼的事。”
他们面面相觑,没有回应。
张爱萍继续说道:“占据张楼的鬼子近日格外猖狂,据可靠情报,近两天就要向我们这个方向包括老周圩子进行扫荡。”遂向周汉波说,“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共同抗日是我们的一致愿望,日寇要打上门来,我们总得商量商量吧!
“对对对。”周汉波连连颔首,他对张爱萍向来是敬重的,如今又是专为他的身家性命大事而来,当然就更感激不尽了,“听你安排,听你安排!
张爱萍看了看许合璧说:“许副官不是有兵吗?我们通力合作吧,我的计划,先下手为强,打张楼个措手不及。今天晚上,我的部队分头进驻大庄、李圩、岗头这三个小村,拂晓前向张楼发起进攻。请你们通知贵部驻这三个村的部队,届时给予配合,一同进攻张楼。”周汉波连声应好。久未开口的许合璧,突然问道:“你们把我们许司令扣留起来是什么意思?”
张爱萍心头一愣,故作惊讶地问:“谁把你们的许司令扣起来了?”
“你们!许司令经过你们新四军五支队驻地时,他带的一个连队及领来的武器都被你们缴了械。
“是吗?”张爱萍还是装作不信,“如真有此事,那也是误会,绝不会是真的。”
“不对!”许合璧声音放高,火气上涨,“人都叫你们扣下了,还有什么真的假的?”
张爱萍假装沉思片刻说:“如果是真的,也不难办。我马上拍电报给他们,让他们把许司令放了。周圩主,请你给我找张纸来。”
纸拿来了。张爱萍当即挥笔,写了几句,交给周汉波说:“你看这样行吧?”
周汉波念道:“罗炳辉支队长:许志远是我们的朋友,如发生了误会,请予放回。一切由我负责。张爱萍。”“很好很好!”周汉波说着将那张纸递给了许合璧。
许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后,交给张爱萍说:“谢谢!”张爱萍叫来警卫员,说:“骑着我的马迅速回去。立即发报!
在交给他时,张爱萍故意翻手掌向下,重重地一压,意思是“压下即可”。
警卫员的眼神告诉他:我明白了!冷漠、敌视的气氛,顿时转为感激、热情。周汉波再次致歉后,摆上了酒席。
张爱萍知道炮楼一层还有间耳房,是周汉波中午的休息室,便故推酒醉头晕,率先退场,让周汉波扶了进去。张爱萍带去的警卫员被安排在炮楼的门厅里休息。
是夜12时,张爱萍带警卫员把炮楼的四个哨兵及楼上的两个机枪手全部捆绑起来,缴了他们的械。张爱萍对他们说:“委屈一下吧,同我们好好地配合,我会放了你们的。”
凌晨2时许,炮楼里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张爱萍拿起了话筒,是许合璧的声音:“你们的部队怎么搞的?”
张爱萍说:“又怎么了?”
“把我的人给缴械了!”
张爱萍知道自己原先部署安排的三个连已得手,此时就沉着地对许合璧说:“那可能是误会吧!”
不一会儿,炮楼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听声音是许合璧及周汉波,还有两个陌生的声音。
“做好准备,放他们进来!”张爱萍嘱咐警卫班长。
大门尚未开开,他们几个披着衣服,趿着鞋就挤了进来并大声嚷嚷:“怎么回事?我们大庄、李圩、岗头的部队都让你们给缴械了?”
“是吗?全缴械了?"
“全缴械了!”
“那好吧,”张爱萍缓缓地抽出腰间左轮手枪,掂了掂说:“你们也缴械吧,从现在起,我要收编贵部了。在他说话的同时,警卫战士四个黑洞洞的枪口从四个方向对准了他们。
“啊!别误会,别误会!”许志远部的几个头儿们面如土色。
“我没有误会 。周圩主是我们的老朋友,请到这边来。"张爱萍微笑着示意周汉波脱离他们,然后说,“许副官,你们的许司令明里与我们合作共同抗日,而暗地里去搬兵筹集武器,妄图与我们对抗到底,我们当然要把他扣留了。现在你们的几个点已经被我们占领,我们大部队这会儿也已到了圩子外边。你说怎么办吧?”
“张司令,别误会别误会,千万不能流血啊!”许合璧浑身颤抖。
“不流血好办,那就下命令吧,让你圩子内的部队全部缴械,由我四总队收编。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张爱萍说话的时候,周汉波已经到炮楼上,命令桥头的哨兵放下吊桥,大部队潮水般涌了进来。
许合璧颤颤抖抖地拿起话筒,命令圩内所属各营缴械,并聪明地强调了一句:“不要抵抗,千万不要抵抗!”
“很好嘛!”张爱萍对他说,“这才是真正的合璧,珠联璧合!就这样,张爱萍没费一枪一弹占领了老周圩子,缴了许合璧部400余人的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