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寻访李小庄

　　
　　
　　
　　2002年暮春4月，我俩怀着对老区乡亲的思念，从福州登上北行列车，不远千里去寻访1940年抗日烽火中生死突围地——皖东小李庄。
　　小李庄现属安徽肥东县，仍属广兴乡，距合肥75公里。合肥市老干部局郭局长热情接待了我们，并派车派人于4月12日上午送我俩前往。
　　这天，春光明媚，清明刚过，柳梢吐着嫩芽，田间盛开着一望无际的油菜花、蚕豆花。在驱车前往小李庄的路上，久别故乡的老江禁不住心潮激荡。她无心观赏沿途的景色，深深地沉浸在历史的回忆里。
　　那是1940年的秃东，抗日战争已进入第四个年头。早在1939年4月，中共中央就发出《关于建立秃东抗日根据地的指示》，1939年11月，刘少奇偕同徐海东等到达秃东定远县藕塘镇附近，直接领导了皖东地区的抗日斗争。他确立放手发动群众，发展人民武装和独立自主地建立抗日民主政权的总方针，并在定远县成立了华中第一个县级抗日民主政权，任命魏文伯为县长，李甲在广兴乡任乡长。当时在新四军江北纵队民运队的江波，就驻在皖东广兴乡的小李庄，在队长胡特庸的带领下，同七位男女战友一起，在此发动群众，组织群众，建立农抗会、妇抗会、青抗会、儿童团和民兵自卫队。当年秃东斗争形势十分尖锐复杂：日寇占领了滁县、全椒、定远、巢县，不断以重兵“扫荡”；国民党顽固势力与之呼应，于是发生了以李本一为司令的第十游击总队一部勾结顽匪谢黑头夜袭小李庄的事件。
　　1940年9月12日夜晚，秋月当空，在这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李庄，劳累一天的乡亲们已卧床就寝，民运队的男女同志刚在老乡大厅的门板上睡下。忽然，村里响起一片狗吠声，引起年长的李甲乡长的警惕，他立即跑到门外观察，见有人影走动，便大声问：“什么人？”回答他的却是震惊全村的枪声。李甲知是敌人来了，疾步奔向院内，大声喊：“有情况，快走!”当时国民党顽匪谢黑头的队伍，已经奔袭到小李庄民运队住户的院墙外，敌众枪多，民运队七人，只有几支短枪，危急万分。这时农会会长的父亲大叫：“跟我来，跳墙走!”胡特庸队长首先持枪跳到屋顶，突围出去。大家跟着老人往后院，翻过一人多高的后墙，跳到了邻屋后院。江波趁着月光定睛一看，身边只有一位女同志和一位最小的男同志。她想越墙进入高粱地突围出去，但不知墙外敌情，便招手示意两位男女战友，待她爬上树赣，观察敌情后再说。那天晚上，明月在天，江波爬上树，往墙外一看，只见满地坐着黑压压的敌人。她悄悄爬下树来，告知战友，墙外全是敌人，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在院内草丛中隐蔽。但后院半人高的草丛隐蔽不了，便转向前院寻找突围出路。此时，敌人已闯进前院。听到农会会长的妻子被敌人拷打，她惨叫说：“我不是民运队，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又听到门外敌人枪声大作。面对生死一瞬的险情，江波和战友们决心要突围出去，宁死不屈，准备光荣献身。就在这危急时刻， 忽然，远村传来枪声，那是邻村民运队江涛和突围出去的队长胡特庸，在四面八方鸣枪示警，威慑敌人。顽匪不知虚实，怕被我军包围，慌忙吹响集合号，人声嘈杂地逃跑了。
　　四周一时万籁俱寂，明月西挂，夜已深沉。我们民运队仍保持警惕，防备敌人设计埋伏。待到拂晓，乡亲们闻鸡起床，平安无恙。但这天夜里小李庄却有两名自卫队员献出了生命。他们是在听到狗叫和枪响后，急速背着枪和带上手榴弹，赶来民运队集合，却被敌人打死在民运队驻地前院门口。为纪念这两位烈士的牺牲，三天后在广兴集镇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
　　63年前，敌人夜袭小李庄的往事，犹如昨日。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新中国成立后的和平时期，老江总是经常悬念着那两位牺牲的民兵烈士，他们的名字有没有被后人遗忘？家属有没有享受到烈属待遇？我们民运队住户老房东、农会会长和他的父亲，如今是否健在？长期遭受国民党、顽匪蹂躏的小李庄，如今啥模样？老江想着想着，车已到了肥东县城。
　　在肥东县老干部局陈局长的陪同下，我们来到广兴乡小李庄。村子四周是一片油绿的麦田和菜花。村里18户人家，80多人口，原先居住的草屋已改成了瓦房。1940年9月我们民运队生死突围的矮墙，作为历史的见证依然保留着，当年牺牲的两位烈士就是被敌人杀害在院墙外的篱笆门口。触景生情，睹物思人。老江怀着沉重的心情，握着乡亲们的手，凝视良久，不知从何说起。一位年长的妇女，听说新四军民运队的老同志来看望乡亲们，不禁泪如雨下，激动地诉说着那年小李庄的夜半枪声，两位牺牲的烈士都姓张，其中一位就是她公婆家的叔爷爷。她还记得那年民运队驻在这里，有男有女，女的有个叫江波。一位烈士的弟弟老泪纵横紧握着老江的手对我们说：“你们都是新四军的老同志，至今没有忘掉小李庄，没有忘掉我牺牲的哥哥，新四军真是人民的子弟兵啊!”我们问及农会会长一家，据告，当年民运队走后，小李庄充满白色恐怖，姓鲁的农会会长一家被逼远走他乡，后来得知，是到了滁州音广镇胡集村陈庄落户，现在他们的子孙后代仍住在那里。
　　谈到乡亲们现在的生产、生活状况，据说，村民们主要靠种粮、饲养家禽和猪羊为生，没有一个村企业，且长期缺水。看来这里老区农民的生活还是比较贫困。当我们依依不舍地同乡亲们告别的时候，抚今思昔，禁不住热泪盈眶。我们衷心祝愿革命老区小李庄，在新的历史时期依靠自力更生和政府的大力扶持，更快地奔上脱贫致富的小康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