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农村,村子的不远处有一所小学,招收附近几个村子的学生。为了方便学生,高年级实行寄宿制,所以我从四年级开始便在学校住宿了。
学校开办了一个小食堂,我们这些寄宿的学生从家里背来米,到食堂换好饭票。每天中午放学,我们和低年级的学生一样回家吃饭。吃完饭后,我们用玻璃罐装上菜带回学校,留着当天晚饭和第二天早上吃。
上学期,我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学期后半段,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带的菜也不易保存了。一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把菜罐盖好、放在原位。然而第二天早上当我打开瓶盖时,一股刺鼻的馊味扑面而来。之后每天早上,我的菜都会变馊。
看着同学们每天早上都能吃到没有变质的菜,我既羡慕又难受。我开始学习她们保存菜的方式,打开瓶盖、把菜罐放在窗口位置通风,或把菜罐浸泡在水里。然而这些方法在她们身上都很奏效,唯独在我这里就失灵。我使出浑身解数,第二天早上的菜仍是馊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早上吃的都是白饭。一到吃早饭的时候,就有同学笑话我,说我是“吃白饭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鲜老师开始频繁出入我们宿舍。我只记得在我吃了几天白饭后,鲜老师每天早上都会端着她从食堂打来的那份菜,绕到我宿舍门口来。她会和我们简单地聊天,问我们的饭菜如何。看着同学们很热情地和鲜老师搭话,我也会挤出笑容附和几句,但每回我都会侧着身子、挡住碗,尽量不让鲜老师看到我碗里的白饭,仿佛碗里的白饭就是我狼狈的模样。
但我那拙劣的演技怎能瞒得过鲜老师的眼?从她来我们宿舍的第一天起,我局促的模样就被她尽收眼底。但她没有当场拆穿我,而是端着自己那碗菜走到我跟前,示意我到她碗里夹菜吃。
我摇了摇头,涨红着脸对她说:“谢谢鲜老师,我吃白饭挺好的。”鲜老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一半菜拨进我的碗里,随后对我笑了笑,说:“我胃口小,吃不了这么多。你就当是帮我的忙,替我吃掉一半吧!”
我咬着牙,尽量不让眼泪落下,用鼻音艰难地挤出了一声“嗯”。我知道这是鲜老师为了照顾我小小的自尊,特意找的借口。
从那天起,鲜老师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把一半的菜拨进我碗里,直到夏天过去。这仿佛成了我和她之间的默契。同学们都开始羡慕我。
如今鲜老师已年过花甲,岁月在她脸上刻满了痕迹,但她仍同当年一样,对身边一切充满善意,见到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我也已经三十多岁了,成为一名乡村教师,扮演着和鲜老师当年同样的角色。我将永远谨记那浓浓的师生情和鲜老师的教诲,把这“半碗菜”的真谛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