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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大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生前曾担任过上海作家协会儿童文学组组长,先后在《儿童时代》 《少先队活动》 《大江南北》等报刊工作,编著、出版过《火红的青春》 《报童之歌》 《海纳百川新歌谣》等专著,是上海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在《大江南北》杂志副主编岗位上退休。他去世已有一年,然而我还常想起这位“厂弟弟”少年时动人的故事。
章大鸿的乳名叫“厂弟弟”,说起这个乳名的由来,还有一段心酸的往事:章大鸿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家庭,其母在上海浦东英美烟厂当工人,常年扯烟叶,手指时常磨出血。1933年11月的一天,章大鸿在烟厂出生。那时女工生孩子若休产假,就会被扣掉本就少得可怜的工资,生活就更加困难!有人说,孩子在厂里生的,就叫“厂弟弟”吧!从此以后,“厂弟弟”就在全厂叫开了。
他妈妈看着“厂弟弟”,心里很不好受:儿啊,你来到这个世界,命真苦啊!
1937年,日寇全面侵略中国。眼看上海日子过不下去,章大鸿的母亲不得不叫外婆带着孩子们回浙江乡下去避难。但乡下也不太平,日本鬼子常来“扫荡”,年迈的外婆经不住折腾去世了。母亲只好将几个孩子接回沦陷的上海。那时烟厂已被日寇占领,不发工资,工人和老百姓一样,吃的全是数量不多又发霉了的“户口米”。大人还可忍,孩子却饿得哭天叫地。章大鸿的小妹妹得了伤寒,因无钱治疗去世。妈妈锯掉床板,钉了一口小棺材,含泪把小妹的遗体扔到炮台湾的乱葬坑里。
1945年8月,抗战胜利。国民党把接收搞成“劫收”,上海物价飞涨,老百姓又陷灾难。因家里困难,章大鸿的姐姐去给人家当“童养媳”。姐姐对章大鸿一向很好,为了省钱给弟弟念书,自己不去上学;平时有啥好吃的,也总是先让给他。现在姐姐做“童养媳”去了,章大鸿怎能舍得?
地下党的小发行员
1946年9月,章大鸿考进了浦东洋泾中学。教数学的曹老师看大鸿出身贫寒,很爱学习,又喜欢写作,就拿些进步书刊给他读。那时,章大鸿还不知曹老师是地下党员,只认为曹老师的话句句在理,全都为穷苦人着想,听来十分温暖。有一天,曹老师抱着一捆报纸走进教室,对同学们说:“这是新出的《新少年报》,是专门办给青少年们看的,希望你们喜欢。”下课后,曹老师把章大鸿叫到一旁,问:“大鸿同学,我想叫你当《新少年报》的义务小发行员,你愿意吗?”
章大鸿曾看过《新少年报》,报上许多文章都说到他的心坎里。他想到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外婆去世,小妹病死无钱下葬;国民党来了,物价飞涨,姐姐当“童养媳”……想到这里,他对曹老师说:“老师,我愿意。”曹老师说:“那好!可发行报纸工作很辛苦,能坚持吗?”章大鸿态度坚决,说:“老师,我能!”
一天,有个叫“阿段哥”的人来到章大鸿家,送来一捆《新少年报》,要他先送到洋泾中学,发给订报同学,然后再把报送到浦东沿江的其他十来所学校。为便于送报,阿段哥还给了章大鸿一份学校和接报人的名单。章大鸿知道,这是曹老师不宜直接和报社的地下党员接头,于是通过组织和报社联系后,由他这个一般人不会注意的学生来当发行员。章大鸿二话没说,就接过报纸。此后,不管天冷天热、路远路近,他都把报纸送到每一个学校,交给指定的进步老师,再交到学生手中,没出过半点差错。
1948年12月2日,按理该是《新少年报》第100期送到的时候,可报纸迟迟没送来。几天后,第100期的报纸送来了,但仅有一份,报里还夹着一张纸条,写着:“亲爱的小朋友们,我们被迫停刊了!我们不要为离别而悲伤,相信黑暗一定会过去,光明属于大家的……不远的未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让我们为未来的再见努力吧!”原来,国民党上海市教育局发现《新少年报》是共产党办的报纸,就禁止各学校订阅。这期《新少年报》上,还有章大鸿写的一首小诗《假如我是匕首》,结尾写道:假如我是匕首,为了挽回我同胞的自由,誓以我自己锐利的钢刃,剁碎那贪官污吏和野心家,深褐色的心!
为《青鸟》当发行员
《新少年报》停刊,让章大鸿更加痛恨国民党反动派。他说:“国民党能禁止《新少年报》出报,但禁不了《新少年报》播在我们心中的火种!”他和鲍文祥等好友商量后,决定在浦东办个《少年报》,来代替《新少年报》。他们凑钱买了印报纸的纸张,打算请张革力先生来担任主编。章大鸿从浦东过江,上门找张先生,但被对方婉拒。章大鸿又赶到西门路(今自忠路)355号《新少年报》报社,寻找原报社人员来当主编,可为了防止敌人追捕,那里已人去楼空。
章大鸿闷闷不乐了一个多月,收到了不知从哪里寄来的《青鸟》丛刊第1、2期。他看到丛刊登载的公鸡题花,与《新少年报》的题花非常相似,就心里有数:《青鸟》肯定是原来《新少年报》的人员编的。原来,地下党员为了躲过国民党反动派的耳目,把《新少年报》改为《青鸟》丛刊,继续在青少年中传播革命的火种。章大鸿立即按照丛刊发行地址,找了好几个地方,在一家布店的阁楼找到了当年安排他送报的阿段哥,并打听到:编印《青鸟》丛刊的,正是胡德华、吴芸红等《新少年报》的人员。从此,每当星期六下午学校没课,章大鸿也来帮忙,拿着《青鸟》丛刊到务本、比乐等中学去义卖,他为自己能继续当上地下党的小发行员而高兴!
1949年3月,《新少年报》党支部遵照中共中央决议,秘密召集上海各区的小发行员、小通讯员成立地下少先队,首批队员中就有章大鸿。他们在地下党领导下,给国民党军警宪特写警告信,给市民投传单,潜到敌营侦察敌军人数、枪支、弹药,为上海解放出力,受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上海市军管会表扬。上海解放后,陈毅、宋庆龄、邓颖超等还接见了他们。章大鸿高兴得直流泪,在马路上大声高呼:“上海解放这一天终于盼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