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的义和团,八国联军出兵中华的口实
1900年,正当人类迈向20世纪的跨世纪之交;巴黎世博会在那年盛大开幕,彰显了人类对新纪元的信心满满。但,也正是这一年,在中华大地愈演愈烈的义和团运动,最终成为西方列强联合出兵侵华的口实。这既是中华的一段痛史,也是西方现代文明的耻辱:弱肉强食,人性之恶的大暴露,它警示我们国际社会的公道正义、人类的向善之心是多么脆弱。
1897年春,梅花拳(义和团前身)拳首赵三多受邀率众到冠县梨园屯,为反对教会强占庙产而“亮拳”助威,此为参与反教会斗争之始。翌年春,梅花拳为避官府迫害,改称“义和拳”,公开打出“灭洋”的旗号,并由此衍生出“义和团”之名。这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对外国势力侵入中华的抵抗情绪在与日俱增,终于在19世纪末汇聚成一股愤怒的时代洪流。
清廷的招抚,为义和团进驻北京、天津铺平了道路。
各国公使于5月19日对清政府发出了类似最后通牒,要求严禁义和团,限24小时答复。前此一月多,英、法、美、俄等国军舰已在大沽海面组织了武装恫吓活动。以保护使馆为由,列强调兵登陆进京计划也终于付诸实施。5月31日,第一批由英、美、意、法、俄、日官兵356人组成的“使馆卫队”开进北京城。其后,列强的援兵络绎而来。6月10日,英国驻华舰队海军中将西摩率英、美、奥、意、俄、法、德、日八国联军2000多人从塘沽登陆,向北京进发。列强决意在中华“首善之区”炫耀武力,而此前陆续开进京城的近1000人外国军队实际上成为八国联军的先遣队。
廊坊袭击-大沽炮台陷落-克林德事件-慈禧宣战-血洗津门
西摩率领八国联军从塘沽坐火车来到天津,随后强占机车,向北京进发。原以为可到北京用晚饭,但因为京津铁路沿线被各村义和团拆毁破坏,联军只能走走停停,不时修复路轨。6月11日晚,抵达廊坊车站,发现前方的铁路破坏严重。翌日上午,正当联军全力修路之时,义和团对他们发起了猛攻。
持续两日的廊坊之战,让八国联军见识了义和团的英雄气概,但也使义和团遭受了巨大的牺牲。正当西摩继续进兵之际,传来了落垡被义和团控制的消息。为了确保联军退路“廊坊—落垡—杨村”一线的畅通,西摩率英军回师落垡,后又决定改道绕至北运河,由水路直抵通州,进取北京。6月16、17日两天,部分驻守廊坊的联军撤回杨村。18日,董福祥的甘肃军与义和团并肩作战,向廊坊发起了猛烈的冲锋。西摩不得不派兵驰援,并由此打消了由水路进兵通州的想法,决定退回天津加以整顿。
这是一次令联军刻骨铭心的败退,沿途遭遇甘军、聂士成的武卫前军,以及义和团的袭击,军心惶惶不可终日。最后,西摩率部龟缩于距离天津城8公里的西沽军械火药局,还是派汉奸送信给天津租界内的联军,援军赶来,这才算解了三天之围。
就在西摩之军败退之际,停泊在大沽口外的列强联合舰队向大沽炮台发出了“最后通牒”,旋即于6月17日零点50发动了猛烈进攻,八国联军侵华战争由此正式揭幕。因北洋海军提督叶祖珪禁止开炮还击,清朝4艘鱼雷艇尽被敌舰掳去。大沽炮台守将罗荣光命令属下坚守炮位,奋力还击。怎奈孤军无援,西北炮台、北炮台、南炮台、新炮台相继失守。
从6月上旬起,义和团纷纷涌进京城,到下旬多至十数万人。对此,清政府惟恐变生肘腋,慈禧也是举棋不定。从6月16日至19日,清廷连续4次召集御前会议,商议主战主和之事。载漪等人伪造的列强各国勒令慈禧“归政”的照会,深深伤害了西太后的自尊心和权力欲,将其重重地推向了主战派的一边。19日,大沽炮台危急的奏报飞报入朝,列强联军发出的“最后通牒”更令慈禧无法接受,她在第四次御前会议上作出宣战的决定,并有意命令主和派许景澄前往通知各国公使限24小时内出京。
各国公使请予缓期出京,请与庆王、端王晤谈。见面未成,德国公使克林德无法忍受清政府的强硬态度,径往总理衙门理论。途中正遇神机营霆字枪队章京恩海率队巡街,抬枪欲射,克林德先放一枪,恩海躲过,还击一枪,结果了克林德的性命。前此,另有日本书记生杉山彬为甘军所杀。这两个事件,进一步恶化了事态。
但在当时,战车的制动阀似乎还操在慈禧的手中。然而,6月21日,大沽炮台陷落的确切消息飞报入朝。八国联军赤裸裸的侵略彻底激怒了慈禧,“非衅自我开”,“战衅由各国先开”,于是正式发布了向列强宣战的上谕。翌日,慈禧还命人贴出生擒洋人有赏的告示。此后,义和团围攻教堂与使馆的行动得到了清朝的奖赏与支持。然而,无论是攻打西什库法国天主堂(俗称北堂),还是围攻东交民巷的使馆区,皆是久攻不下。慈禧、荣禄的主战心愿也就不再那么坚决,有意明攻暗保,留作转圜的余地。7月3日,清廷甚至对日、美、法、德发出了秘密乞和的国书。
此时,天津的战事日趋惨烈。从6月29日起,义和团对天津租界紫竹林、老龙头火车站频频发起旋风式攻击,清军也投入了战斗。枪炮声、喊杀声不绝于耳,“天下第一团”首领张德成还用上了“火牛阵”。7月6日,聂士成的部队在天津小西门击退联军。9日,联军大举反扑,聂士成为国捐躯。
天津危在旦夕,守城清军的宋庆部有意“剿团求和”,开始屠杀义和团。7月14日,八国联军由南门攻陷天津。侵略者将一腔怒火宣泄在天津百姓的身上,进行了大规模的无差别杀戮。据载,“天津城内情形,伤心惨目,殊非笔墨所能尽述。街巷间尸骸横陈,多以千计,更为烈日所晒,致均腐烂不堪。城内尚在焚烧,夜间火光熊熊,照耀旷野,倍觉凄惨。”这是7月20日的情形。伴随残酷的复仇屠杀的还有公然的抢劫、纵火、强奸等罪行。7月30日,八国联军在天津成立殖民机构“都统衙门”,大肆搜捕镇压义和团。经此烧杀掳掠,原有100万之众的天津只剩下了10万居民,除了大批逃难者劫后余生之外,余下的天津居民皆成为八国联军罪行的牺牲品。遭此浩劫,繁盛一时的天津血腥满城,百业凋弊,哀号连天,民不聊生。
慈禧、光绪仓皇出逃,北京帝都沦陷敌手
天津陷落后,主和派许景澄、袁昶上疏弹劾徐桐、刚毅等人崇信义和团邪术,肇衅祸国,请旨惩办。慈禧倚重李秉衡新到的勤王之师,将许、袁二人正法,时为7月28日。
八国联军的增援部队不断地从日本、美国、德国,以及印度、越南、新加坡、菲律宾、澳大利亚等殖民地赶来。联合武装力量日渐强盛,经过一番明争暗斗,他们选定德国元帅瓦德西为联军总司令。8月4日,八国联军由天津开拔,向北京进犯。在此后的八九天中,联军先后战败马玉昆部,占领北仓;击败宋庆部,占领杨村;击溃李秉衡部,进占河西务,并乘胜追击,占领马头。清军屡战屡败,开始溃不成军。联军进至张家湾,勤王之师不战自溃,李秉衡服毒殉国。8月12日,以日军为先锋的联军在未遭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开进了通州。此地西距京城不过20公里。
8月13日,联军分四路向北京进发。在北犯过程中,德、奥、意小部队撤回天津镇守,因此抵达北京城下的只有英、美、俄、法、日五国兵马。他们约定8月15日凌晨一起攻打北京东城,但是联军各路贪功心切,希望能够偷袭得手,故此俄军抢先进兵,日军急忙跟进,攻城战在14日凌晨就已打响。四路攻城部队,以日军位置最北,主攻朝阳门;俄法攻取外城城门东便门后,绕至内城之南,攻打崇文门。这两路都遭到守军的顽强抵抗,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美军将部队拉至外城北墙之处,那里竟然出现了一段无人防守的空白地带,美军侦察兵攀登而上,将一部分士兵拉了上去;另一支美军则突入东便门,打进了崇文门。
各路攻城部队以英军得手最为轻巧,他们用大炮轰开外城广渠门,因守军被调往北面内城阻击日俄进攻,所以未遇激烈抵抗。于是,部队沿大路西进,不久分兵两路:一路向南进攻外城的天坛;一路朝北,前往内城下御河的水城门。根据英国公使密信提供的情报,向北一路顺利地找到了水城门,砸开了铁栅栏,下午3时部队涉水而入,成为八国联军中最先进入内城和使馆区的队伍。两小时后,美军也沿此路线跟进。
8月15日凌晨,慈禧以农妇装扮,挟持尚未改装的光绪,以及妃子皇族等人一行,由神武门出紫禁城逃难而去。在出宫之前,珍妃成为慈禧泄愤的对象,被投井赐死。慈禧车驾一路北行,由地安门出皇城,由德胜门出北京城,随后西行至颐和园小憩。不久,往京西昌平方向仓皇奔逃,出居庸关,经怀来、太原等地,10月26日,最终驻跸西安。
攻进内城,解了使馆之围后,美军率先攻打皇城,俄日法三军也参与进来,很快占领了皇城。8月16日,联军与清军、义和团在北堂发生激战。北堂之围的解除,标志着北京攻防战基本结束。后续联军纷至沓来,瓦德西也亲率重兵从德国本土匆匆赶来,现在是抢夺胜利果实的最佳时机。
“城破之日,洋人杀人无算”,枪杀、炮轰、刀砍、棍击、烧死、吊死、勒死、奸污致死,“其死法有十一二种之不同,令人憎恶,均变成极丑之像”。官衙、民宅、寺庙,“火焚数千万户,昼夜烈火腾腾”。烧杀奸淫之外,劫掠更成为联军的重头戏。瓦德西承认,从8月16日至18日,联军“特许军队公开抢劫三日”。皇宫紫禁城被联军“保护”起来,其实是以“参观”名义,优惠各国军官和使馆人员进宫劫掠。一般士兵只能偷偷潜入行窃,遇见岗哨,只要以枪相指,必不会留难。南海、中海、北海等御苑奇珍被窃掳殆尽,圆明园包括颐和园在劫难逃,官衙府第被抢掠一空,古观象台的贵重仪器亦遭洗劫,联军的黑手还伸向了商号细民的财物。
中华帝都陷落敌手,在近代世界史上恐怕只有巴黎曾经蒙受这样的耻辱。对于老大中国而言,这已是第二次惨痛的经历。
议和苦果与《辛丑条约》
8月20日,逃难中的清廷以光绪帝名义发布“罪己诏”,向列强政府赔礼致歉。有关议和事宜,清政府则悉数托付给了老迈的李鸿章。以战求和,原是慈禧的本意,10月11日李鸿章抵京,和战局势已然大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联军占领山海关、秦皇岛,且有意南侵保定,西犯山西,东逼山东,北犯张家口。面对不惜扩大战争的列强联军,这位议和全权大臣的回旋余地小得可怜。
在惩凶、赔款等问题,列强存有分歧。英国认为维持光绪傀儡政府对自己较为有利,因此反对将祸因牵扯到慈禧操控的清政府身上。沙俄出于独霸东三省的图谋,暗中以支持慈禧为交换条件与李鸿章交涉。李鸿章已得到荣禄的指示,只要保住慈禧,其他一切皆不重要,于是有意结好沙俄,通过它在列强中游说成功。
从10月25日起,出兵的八国列强,再加上使馆受到攻击的比利时、荷兰、西班牙,开始磋商议和方案,终于议定《议和大纲草案》。其中索赔款项高达4.5亿两白银,分39年还清,四厘息,本息合计达9.8亿余两白银。再加上各省府州县分别赔付当地教会的钱款2000多万两,赔款总数当在10亿余两白银。清廷并无异议,终于签订了此“草案”。
根据议和条款,必须在克林德遇害处建立碑坊一座;对于杉山彬的被害,清朝特派专使携国书前往日本谢罪。此外,还必须惩办“祸首”。山西巡抚毓贤、刑部尚书赵舒翘、庄王载勋、礼部尚书启秀、刑部左侍郎徐承煜等被赐死;端王载漪、辅国公载澜等遭流放;已经身亡的刚毅、徐桐、李秉衡等还受到革职、斩监候等判处。1901年4月1日,列强又开列惩办名单,清政府只得加大处罚力度,前前后后总共惩处县以上官吏126名。待一切善后处理完毕,1901年9月7日,奕劻、李鸿章与列强各国全权代表正式签订《解决1900年动乱最后议定书》。因当年为农历辛丑年,故此约通称为《辛丑条约》。
“九七”国耻的终结
《辛丑条约》的签订,为中华民族套上了沉重的经济负轭和精神枷锁。庚子赔款、克林德碑、东交民巷使馆区允许驻外国兵,尤其令华夏民族为之蒙羞。为此,《辛丑条约》的签约日期“九七”成为新的国耻日的代称。
在庚款赔付的过程中,由于大清驻美公使梁诚的积极交涉,美国从1909年起将所摊浮溢部分本利退回,充作中国教育文化基金。美国行为在国际社会产生了巨大反响。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北京政府1917年8月对德奥宣战,并停付庚款。1924年苏联政府声明放弃俄国部分庚款,随后法日英比意荷等国也先后声明退回赔款余额,只有日本分文未退。
克林德碑于1903年1月竣工,一直是中华民族耻辱的标志。1918年德国在一战中战败的消息传来,此碑立时被北京民众拆毁。翌年,协约国出面,要求德国将拆毁的牌坊修好,移至中央公园(后改称中山公园),改称“公理战胜”坊。1953年,亚太代表在北京召开和平会议,议定改名为“保卫和平”牌坊。
东交民巷在《辛丑条约》后成为列强使馆的专属区,各使馆不仅趁机扩大地盘,驱逐民众,而且据约驻兵防守,俨然国中之国。这种反常的状况一直延续到新中国建立。
1950年1月6日,北京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庄严宣布,中国将无条件收回东交民巷使馆界内的一切外国兵营所占用土地,并征用其上的一切建筑。1月14日至16日,随着法、荷、美占用的兵营土地被一一收回,八国联军侵华留下的“兵威”终于被驱逐出中华大地。
耻辱的历史虽然无法抹煞,但是知耻近乎勇,一个民族的自强自厉自新的机遇就孕育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