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为纪念志愿军入朝参战60周年，本刊特发表军旅作家夏继诚创作的纪实性电影文学剧本《生死长津湖》中的片断，以飨读者。该剧本热情讴歌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二十军在朝鲜东线长津湖战役中高昂的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为战胜侵朝美军中战斗力最强的海军陆战一师所表现的高超兵法谋略和大智大勇。当年“最可爱的人”建立的历史功勋，今天仍然值得我们学习和弘扬。
深夜。下碣隅里。
美军指挥官史密斯在指挥部里用报话机下命令：“霍默……霍默……团长……下碣隅里遭到了中国军队的猛烈进攻……情况很严重……你们七团和五团必须迅速南下……对……对……以最快速度南下。如果中国军队攻占了下碣隅里，你们的退路就被切断了，将会落入中国人的陷阱。”
史密斯放下报话机，走到室外，他看到的是到处燃起的大火，听到的是中美士兵激战的枪声、手榴弹爆炸声、中国士兵的喊杀声和惊心动魄的冲锋号声……
史密斯走向室内，拿起报话机，说：“普勒上校吗……对……我是史密斯。今晚中国人再次向下碣隅里大举进攻……你立即组织一支特遣队，从古土水向北增援……马上出发!”
拂晓。古土水北高地。天空飘着小雪。
志愿军一批参谋人员跟随二十军六○师师长彭飞登上了一个山头。
彭飞举起望远镜，朝远远近近的山岭、村庄、道路眺望。不远处是古土水，这是一个村子，目前被美军占领，村庄四周是比较平坦的雪原，停满了坦克、汽车以及一门门大炮，还搭着许多帐篷。
天色大明，美军官兵开始走出帐篷忙碌起来……
彭飞对身旁的参谋人员说：“军首长命令我师占领古土水及其附近有利地形，坚决阻止古土水的敌人北上增援下碣隅里。当五八师、五九师攻击得手后，我师的任务是坚决阻击从下碣隅里南逃的敌人。这个任务很重、很艰巨呀！”彭飞转过身来，面向身旁的师参谋长蔡群帆说：“你向各团具体交代一下任务……”话音刚落，几发敌炮弹在附近爆炸……参谋们保护着彭飞、蔡群帆离开了山头。
美军上校陆战一师一团团长刘易斯·普勒和英国皇家海军中校道格拉斯·德赖斯代尔走到古土水村口，停住。普勒：“中校，史密斯将军命令古土水抽调精干部队，北上增援下碣隅里。为此，我为你配备了精良的武器装备，17辆坦克为你开道，12辆坦克殿后，除了你们英军第四十一突击队，还有陆战一团两个步兵连，另外有141辆各种车辆供你调遣使用。”德赖斯代尔：“上校，这支队伍总共有多少人?”普勒：“总计有922人。中校，遵照史密斯将军的命令，供你调遣、指挥的这支特遣队，14名军官和乔治连、贝克连的221名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陆战队精兵强将，阵势颇为壮观。”德赖斯代尔面露喜色，敬了个军礼，说：“谢谢!”然后他说：“不过，我得进行检查，做好出征前的一切准备。还有，请你派飞机向前进路上的两侧进行侦察，并扫清障碍。中国人尽管装备低劣，但他们的士兵都有在地势险峻之处进行运动的卓越能力。他们凭借所携带的一点点武器弹药和食物，可以随心所欲地到达他们想到的任何地方，随时出现在我们的后方和纵深。”说罢，他耸耸肩，双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普勒：“中校，中国人这一手确实很厉害!他们惯于从我们的防御隙缝中进行穿插和渗透，悄悄潜伏在我们周围，在夜间突然出现。所以，史密斯将军已命令航空队派出30架飞机，为你们特遣队扫清公路两侧山头可能潜伏的中国军队。”
德赖斯代尔：“谢谢!很好!等航空队扫清公路两侧可能潜伏的中国人后，我们即整队出发，争取天黑前到达下碣隅里。”
山间公路。雪停了，天色阴沉。大队美军飞机向公路两侧山头、山坡等处不断地、来回地进行轰炸、扫射……山上大火熊熊，弹片横飞，石头崩裂……潜伏在公路两侧的我军战士不断有人负伤、牺牲……但战士们仍咬紧牙关坚持，不暴露，不吭声，有的战士宁肯被活活烧死、痛死也不暴露目标……
德赖斯代尔走到村口，跨上一辆小吉普，手一挥，下令：“出发。”浩浩荡荡的900余人特遣队，以17辆美军潘兴式坦克为先导，中间是步兵乘坐的汽车以及大炮，装满给养的卡车，还有步兵分队……拥挤在一条山间公路上，向北——下碣隅里开进……
天空是大队美军飞机，掩护特遣队开进……
我军战士用各种火器向山下公路上的美特遣队猛烈射击……一发炮弹落在美军的汽车上，车上美军纷纷跳车逃命……
开进中的美式坦克、步兵，向我军猛烈还击。双方各有人员伤亡。美军仍在不断地推进，但速度很慢，美军坦克时不时停下来向两侧山上轰击……
坐在吉普车上的英国皇家海军中校德赖斯代尔拿起报话机，说：“史密斯将军吗……将军，我们遭遇到了中国人的顽强阻击……中国人越来越多……坦克可以冲过去，但步兵不行，给养车也过不去，怎么办?”
报话机中传来了史密斯的声音：“中校，下碣隅里形势危急……到处都是中国人……你们的坦克和步兵都必须前来增援!”德赖斯代尔放下报话机，对后座的参谋军官说：“命令部队加速前进!”美军特遣队边走边开炮、放枪，继续开进……
彭飞师长举着望远镜向战场眺望，他边看边对参谋说：“命令一七九团：不惜一切牺牲，坚决阻击!先敲掉敌人坦克!”
美军几辆潘兴式重型坦克边打炮、边“隆隆”开进，步兵紧随其后……
突然，从山坡上冲下20多名志愿军战士，有的用冲锋枪向敌人坦克、步兵猛烈扫射，有的向敌坦克投掷手榴弹、炸药包，有几名战士在坦克前进路上堆起了柴草，烈火随之熊熊燃烧起来……可是敌坦克仍“隆隆”地向前开进、不断打炮……我军战士不断倒下……
猛然间，两名志愿军战士罗金山、徐忠启，每人腰间捆着8颗手榴弹，冲到公路上，卧倒在敌人先头的两辆坦克前面，坦克内的美军驾驶员见此情景，吓得大惊失色，手足无措，高声喊叫……霎时，“轰隆”“轰隆”两声巨响，美军坦克被炸毁，燃起了熊熊大火，瘫痪在公路上。
在附近山头上的彭飞师长，从望远镜中清楚地看到了这壮烈的一幕。他饱经战火硝烟沧桑的脸上，潸然泪下。他和身边的参谋人员纷纷向远处壮烈牺牲的战士行军礼……
志愿军的迫击炮弹铺天盖地射向敌阵，轻重机枪向敌人猛烈射击，激越的冲锋号声响彻山谷，战士们高喊着“为烈士报仇!”“为战友报仇!”等口号，像猛虎出山，从四面八方的山顶上、山坡上冲了下来，杀入敌阵，与美军、英军、南朝鲜军展开了生死搏斗……
美军不断有人被我军子弹打中、刺刀刺中、手榴弹杀伤……在搏斗中纷纷倒下……有的美军吓得举枪投降。
双方搏斗中，我一七九团一营副营长、一级战斗英雄毛杏表被敌人一枪打中，缓缓倒下，鲜血从他身上汩汩流出……战士们见此情景，更加激愤地高呼：“为副营长报仇!”“冲呀……杀呀……”冲入敌阵，与美军展开了白刃格斗。
山间公路上，杀声震天，美军四散逃窜，狼狈不堪。一场激战过后，敌我双方士兵在黑夜中少憩……
公路上，影影绰绰，有人在活动，我军战士在敌人尸体中收集弹药、枪支以及各种罐头食品……
突然，一位排长的脚被“尸体”绊了一下，他轻声骂了一句：“妈的!”那“尸体”忽地一把抓住他，哀求说：“我负了伤。请救救我!”排长大吃一惊，望着“尸体”期期艾艾地问：“你……是人?是……鬼?”美军：“我没有死，是人，不是鬼。先遣队被打散，我在逃命时负了伤。”排长：“你怎么会说中国话?”美军：“几年前我在北平待过。”排长问：“你一个美国军人，怎么到了北平?”美军：“日本战败后，我们陆战一师进驻过北平。”排长：“你们美国鬼子腿长，到处侵略。”美军：“对不起!不过，我是个摄影记者。我没有杀过人。我叫诺埃尔，在陆战一师只是个新闻官。”排长：“我们志愿军宽待俘虏，缴枪不杀。你站起来，跟我走。”美军：“对不起，我的腿中了弹，站不起来。”排长：“那好，我背你走。”诺埃尔吃力地坐了起来，一再说：“谢谢，谢谢！”排长背着诺埃尔，在坑坑洼洼地形上吃力地走着。诺埃尔虚弱无力地伏在排长身上，不住地喃喃说着：“中国人……志愿军……OK……0K……”
排长背着诺埃尔，吃力地来到茅草房，推开门，报告说：“营长、教导员，我抓到了一个美军中校。”一七九团一营教导员沈灿高兴地说：“好啊!营长和我会给你请功。快把他放下，看你累的。”接着教导员倒了两杯水，分别给排长和美军俘虏各递上一杯。诺埃尔坐定，接过水，用中文说：“谢谢!”教导员很感惊讶，问：“你怎么会讲中国话?”诺埃尔：“我是个摄影记者，到处跑，在中国的北平等地方待过。”教导员：“你哪里负伤?严重吗?”诺埃尔：“我的腿部中了弹，流了很多血，很痛。”
教导员吩咐一旁的通信员：“快叫医生护士来给他看看。不及时处理，感染了，后果就严重了。”诺埃尔从身上主动解下两支汤姆式手枪，呈交给营长；又取出钢笔、手表，并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呈交给教导员。教导员问：“这是什么?”诺埃尔打开包，取出一本纪念册和一张照片，说：“照片是我妻子。我随身带着。她在美国，每天都为我祈祷，祈求上帝保佑。”教导员把照片、本子、钢笔、手表都交还给诺埃尔，说：“我们宽待俘虏，除了武器，私人财物一律不没收，都由自己保管。”诺埃尔感动地连声说：“中国人OK，志愿军太伟大了!”教导员问：“你能向美军喊话，敦促他们向我军投降吗?”诺埃尔摇摇头，说：“我太累了，没有气力，喊不动。”正说着，一位干部又带着一个美军俘虏进了茅草房，报告说：“教导员，这个美国兵还算老实，没有反抗。”教导员灵机一动，对诺埃尔说：“请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向美军喊话，敦促他们向志愿军投降?”诺埃尔用英语把这话告诉了美军士兵。那个士兵不住地点头，表示愿意，并向诺埃尔叽哩咕噜说了一大串英语……诺埃尔对教导员说：“他说愿意喊话，但他希望释放他回去。他听说沃克将军的第八集团军，很多美国人被俘后都宽大释放了。”教导员说：“请你转告他，我军宽待俘虏，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将会严格履行日内瓦公约，对被俘的宽大释放。”正说着，通信员带着医生、护士进了茅草房。教导员下令：“医生护士给美军中校治伤，其余人带上这个美军士兵，到前面去喊话。”
深夜。教导员带着几名警卫人员，带着那个美俘上士来到了高地上。他用手示意美俘开始喊话。美俘上士用英语大声喊道：“……快出来吧！不要怕!中国人宽待俘虏!缴枪不杀……”他反复喊着，阵地上静悄悄的，山谷中回响着他的喊话声……过了一些时候，六个美国人先后走到教导员一行人身边，其中一个手臂负了伤的少校主动对教导员说：“我是麦克劳林少校。”他边说边摘下身上佩带的O.45式手枪，呈交给教导员。教导员友好地跟他握手。他向教导员递上一块名贵手表。教导员摇摇手，表示坚决拒收礼物，使美军少校很感动。麦克劳林说：“……我手下的士兵几乎已弹尽粮绝，死的死，伤的伤，很多人不想再打了。”教导员听不懂少校的话，就示意前来的六个美国官兵一同回茅屋再谈。
凌晨。教导员带着六个美军官兵回到茅屋，见军医和护士已给被俘美军中校包扎好了伤口，止住了流血。美军中校正在用中国话和医生护士交谈。他见了进来的麦克劳林少校，主动打招呼。
教导员先吩咐医生护士给负伤的麦克劳林包扎好伤口，递上杯子让他喝口水，然后对中校说：“诺埃尔，你认识这位少校。他表示愿意放下武器，但要具体谈谈。”
诺埃尔用英语跟麦克劳林作了长时间交谈……然后对教导员说：“麦克劳林少校说，要他们放下武器投降，可以，但提出了四个条件：第一保证生命安全；第二释放他们回去；第三想尽快和家里通一信，特别是和爱人、母亲通一信；第四要求休息、睡觉。
教导员听了，爽朗地笑了起来，说：“可以，完全可以!我们完全满足你们提出的四条要求。”
一个美军官又用英语对诺埃尔说了几句：“我们回去交待一下，6点半缴枪投降。”
教导员听了诺埃尔的翻译后，看了看表，时针指向5点。他心想敌人耍的是缓兵之计，想拖延时间，等天亮后逃跑，于是果断地说：“不行!限你们回去简单准备一下，必须在15分钟内投降。”
麦克劳林和同来的几名官兵用英语交换了意见，然后通过诺埃尔向教导员提出，要求派一名军官和他们一起回去，招呼部队。
教导员指定排长陪同麦克劳林回去招呼部队投降。
天色微明。在麦克劳林招呼下，美军纷纷从汽车上跳下来，从汽车、坦克底下爬出来……排长示意他们把枪放在地上……美军举着双手，一个跟着一个走向我方阵地……
在古土水向二十军六○师一七九团投降的有陆战一师中校1名，少校2名，美、英、土耳其士兵179名，南朝鲜军53名，日本人2名，国民党特务2名，共240名。西方战史学家后来称这为“地狱之火谷地”的美军集体投降。这是朝鲜战场上志愿军火线瓦解敌军人数最多的光辉战例。
（摘编自电影剧本征求意见稿《生死长津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