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苍茫真英雄

我俩都是新四军老兵，解放战争期间同在苏中泰州独立团（又称苏中14团），在苏中南线坚持敌后斗争。现在已到耄耋之年，人老矣，许多往事渐渐淡忘，但南线斗争那艰苦卓绝的难忘岁月却时时魂牵梦绕，泰州独立团政治处主任、副政委周开峰（当时团领导只有他一人）带领我们在国民党统治的“京畿屏障”附近地区决死苦斗、奋勇杀敌的战斗情景仍历历在目。开峰同志虽然离开我们14年了，但他英勇善战的形象至今光彩照人。我们永远怀念他。

坚持南线    牵敌巧周旋

解放战争开始，我泰州地区划为一分区，辖如皋、靖江、泰兴、泰县（州）、海安、东台、台北7个县。海（安）泰（州）线以南的如皋、靖江、泰兴、泰县（州）4个县称南线，另3个县为北线。一分区南线面临长江，是扼守分区北线乃至苏北地区的前哨阵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1946年7、8两个月，我华中野战军在此地区展开运动战，七战七捷，歼灭了国民党军5个旅及6个交警大队，计5万余人。当年秋，我华野主力北移，这里沦为敌后。遭遇重创的敌人疯狂扑向这一地区，尤其在南线如皋、泰兴、泰州、靖江4县，从1946年11月至1947年7月，国民党纠集一二十倍于我的兵力和地主“还乡团”武装，在这33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构筑了大小土围子碉堡据点300多处，修筑土公路50余条，形成据点、公路、河道封锁线，进行7次大规模血洗“清剿”。南线形势最险恶时，只剩下一两块很小的游击根据地，面积只有几十平方公里，数以万计的干部群众惨遭敌人屠杀。敌我力量悬殊、缺乏反清剿斗争经验，是南线斗争异常尖锐、残酷的一个原因，而更直接原因是当时主持南线党政军工作的地委副书记、分区副政委许家屯消极避战、贪生怕死，擅自率分区特务团一营退却逃离南线，给南线坚持带来极大困难，斗争形势急转直下，南线陷于极端危急之中。

为迅速扭转南线严峻局势，1947年4月2日，一地委在紫石县（现海安县）墩头召开南线4县及紫石县干部联席会议，提出坚持南线就是在内线与敌纠缠，反复争夺阵地，组织群众斗争，相机打开局面，并作出迅速整理组织，恢复斗志，打击土顽，加强隐蔽斗争等战略部署。墩头会议后，遵照地委书记兼军分区政委钟民、军分区吴云湘司令员关于如何开展避洋（顽）打土（顽）的作战指示，周开峰临危奉命，带领一连和侦察排，到已顽化的曲南区痛击顽敌。当时，敌众我寡，南线不少干部惨遭杀害，一些队伍也相继转移撤离。但只有周开峰带领的泰州团没有离开，始终坚持在该地区与敌周旋，牵制住敌人并寻找机会打击顽匪。

避“洋”打“土”   智勇斗顽敌

1947年4、5、6三个月，在曲南、雅周两区，开峰副政委率领泰州14团（一连和侦察排100多人，精干善战）运用避“洋”打“土”战术，先消灭“土顽”，使“洋顽”成瞎子，再择机打“洋顽”。期间连续7次战斗，每一次都惊心动魄。战士英勇顽强，震慑了敌人，鼓舞了群众。回忆那时的情景，我们今天仍感到激动和兴奋。下面截取几个片段，让我们回到当年。

——1947年4月的一天，下半夜，周开峰带着一连和侦察排，埋伏在曲南和雅周两区交界处的夏家汊。早晨8点多，杨庄乡还乡团（自卫队）30多人，从清明港据点出来直奔杨家庄。敌人进了庄先向南开了几枪，试探动静。周开峰立即下令出击，战士们在冲锋号的鼓舞下，猛打猛冲直扑杨家庄。经过20多分钟激战，全歼杨家庄还乡团（自卫队），毙敌8人，俘虏20余人，缴获轻机枪两挺、长短枪20余支。首战告捷，鼓舞了斗志，坚定了抗敌到底必胜的信心。

——1947年5月底一天，午饭后，侦察员前来报告：敌曲塘区中队近80人，在俞陈庄抓民夫，企图修筑一条从曲塘到雅周的土公路，让“土顽”下乡扫荡。周开峰副政委根据各情报站提供的敌情，分析出各据点没有发现“洋顽”，立即对肖克围说：陈飞扬（肖克围）啊，大白天这个仗也要打，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根据周副政委指示，肖克围立即把连长戴子和、指导员王维刚叫来。周副政委对3人说：“我带一连一排一个侦察班，从俞陈庄南头打上去，你们3人带二、三排两个侦察班，从俞陈庄北头打上去，要快要猛！快，出发！”南北两队在冲锋号助威下，战士们勇猛出击，奋力杀敌，经过20多分钟战斗，歼敌4个班，另2个班被打散后仓惶逃窜。战后缴获轻机枪4挺，长短枪几十支，俘敌40余人，毙伤敌10余人。战毕，我人员无一伤亡，马上转移撤出战场。

——1947年6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周开峰副政委接到我海南区委组织科长马瑞琴报告，说她获得可靠情报：当天晚上，敌海南区财经主任在老家办丧事，请了几十个和尚和道士做道场，看热闹的人很多，敌区公所还派区中队两个班来保护。周副政委经过研究决定，部队提前开晚饭并具体部署：一连负责将敌财经主任住宅外围200米远的叉道口封锁；侦察排的几十个人化装成看热闹的老百姓，看到有枪的敌人就跟着，伺机缴枪，尽可能不打一枪。天还没有全黑，部队由马瑞琴科长带路，急行军30多里。到达时，和尚道士正坐台玩火球，看热闹的人把现场挤得满满的。部队按计划部署到位，时间一到就统一行动，不到10分钟，就歼敌40余人，缴获轻机枪两挺，长短枪30余支。

“打得赢就打，打不了就跑。” 周开峰带领泰州团在南线采取机动战术，与敌周旋，牵制了敌人，积小胜为大胜。这些战斗也为以后夺取金家庄之战的重大胜利奠定了基础。

速战金家庄    扭转南线危局

堪称光辉范例的“金家庄之战”，是扭转南线危重局势的重要一仗。周开峰副政委杰出的指挥才能在此战中发挥得淋漓尽致。激烈的战斗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1947年7月12日凌晨，国民党军102旅304团、省交警大队、泰兴县保安团机动营共2000多人，以我雅周区营溪为中心，分五路“围剿”、“清剿”，梦想消灭泰州14团，或将14团逼到海泰公路以北去。这一天，14团就驻在兔儿塘。

天刚亮，周开峰副政委听到枪声和手榴弹声，感到情况严重。根据侦察员报告所掌握的确凿情报，分析后，开峰副政委作出判断：首先接近我正面之敌，只有从古溪来犯的这一路，且来敌全部是“土顽”，敌我力量对比于我有利。他当机立断，立刻下令出击这一路来敌，歼灭它。

随后，周开峰派通信员跑步去薛家庄，通知泰兴武工队向金家庄东头迂回包抄，切断敌人后路，又命令肖克围带一个侦察班快速赶到位于西南几百米远的汪陈庄，一面监视古溪据点的来敌，一面阻击，决不能让敌人占领汪陈庄。经过几分钟的战斗，肖克围和侦察班的战士们打退了先期来敌，并把二三百敌人逼退到金家庄以北、汪陈庄河南的水田里，使其成为瓮中之鳖。很快，周副政委带着一连也疾步赶到了汪陈庄，一见肖克围便问，有多少敌人？肖克围汇报说大概有两三百人。“不管有多少敌人，也要吃掉他。”周副政委说完，随即作出战斗部署：连长戴子和、副连长邱大璜、团直支书陈飞扬（肖克围）、参谋戴一平4人带一连一排和两个侦察班从汪陈庄正面打上去；周副政委和指导员王维刚、副指导员阕兴隆带一连二、三排，从汪陈庄西头向西南200米的万家庄迂回到敌人后面，形成包围圈。随后，我一连一排和侦察班的指战员迅速运动到汪陈庄东坝头。过汪陈庄面前的河道时，侦察排长王清首先将封锁庄头坝口的敌人机枪打哑。这时，司号员吹响了冲锋号。一排战士如猛虎下山，“冲啊……杀……”号声、枪声、喊声震天动地。300多敌人被打得溃不成军，战士们紧追不放，致使敌人向西南金家庄逃跑。周副政委带领的部队也赶到了万家庄，听到枪声离金家庄越来越近，就立即命令战士们冲向金家庄西头八字桥，6挺机枪对准被打垮下来的敌人猛力扫射，激战30分钟便结束了整个战斗。

正面阻击、侧面包抄、速战速决的“金家庄之战”，我军投入的兵力是100多人的泰州14团一连和侦察排以及不足100人的泰兴县武工队，却以伤亡各1人的极小代价取得了全歼国民党泰兴县保安团机动大队的重大胜利，生俘敌少校营长项文若及两个连长以下的200多人，毙伤敌中校联络官颜修正和连长以下70多人，缴获轻机枪12挺，长短枪200多支。

金家庄战斗取得重大胜利，受到了上级首长的传令嘉奖。苏中军区首长在嘉奖令中说：“你们以神速果断的行动，将进犯金家庄之蒋顽‘清剿’部队全部歼灭，获得巨大成果，首创敌后以相等兵力全部歼灭敌人之光辉范例，打乱了敌‘清剿’部署，震慑蒋顽士气，振奋敌后人民斗争情绪，实堪嘉奖。”分区首长也发来嘉奖令。当时《江海导报》作过专题报道，《前线》报和新华社也曾向分区和全国传播了这个胜利消息。金家庄大捷粉碎了敌人的“清剿”计划，一扫分区南线的沉闷气氛，群众扬眉吐气，战士斗志昂扬。它标志着分区南线度过了坚持阶段中最艰苦的日子，揭开了胜利反攻的序幕，为以后的西进泰兴创造了有利条件。

自1947年4月2日墩头会议后，我泰州团在周开峰副政委领导指挥下，在4、5、6、7月（实际上只有3个月零12天），共打了8个胜仗，收复了城西、海南、曲南3个已顽化的地区，更加巩固了雅周区这片我方的中心地区。

势如破竹   一路打胜仗

金家庄战斗后，我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泰州团的仗也越打越大。1947年“813西进”，配合分区南线支队跑了一夜的路到达倪富庄，歼敌四五百人，收复了城黄路以北大部分地区和泰兴姜黄河以西部分地区。12月7日，配合纵队在陇海路沿线打了一个大仗，在攻打小据点加力时，白天围点设伏，中午出击，歼敌10余人，夜间主攻加力据点，一夜苦战天亮攻克，歼敌300余人，缴机枪5挺，长短枪200余支，俘敌连长以下200余人。1948年1月15日，泰州团在大伦庄全歼从白米据点下来抢粮的敌泰州县长丁作彬的保安团第二大队300余人。3月26日，在如皋城西北10多公里的太平井，歼灭敌21师师直军官教导团，毙敌上校团长俞忠信以下116人，俘敌大队副周伯照和少校营长何毅以下169人，缴获八二迫击炮两门、六〇炮一门、八八式炮六门、轻机枪十几挺、长短枪上百支。

从1946年11月至1948年8月，泰州团一直由周开峰直接指挥，大小战斗一共打了十几仗，歼敌两千余人，缴获的轻重武器能装备一个多团的部队。当地群众流传一句赞扬他的话：“周开峰，真英雄，打起仗来带着14团只管往前冲！”   （编辑   张广销）

（注：新中国建立后，周开峰任空军某师师长、空军基地主任，副军级。作者常乐，坚持南线时为泰州团教导员，离休前为南京燕子矶化工厂党委书记；肖克围，坚持南线时为泰州团侦察排长，曾两次荣获战斗英雄称号。本文由龚德馨组稿，王厚宏校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