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华中军区后勤部转移到山东胶东半岛,我被调到烟台警备三团三营工作。撤出烟台时,西边的山头已被敌人占领,我们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下,从山沟里转移到安全地区。
深秋的一个夜里,侯副营长带人去领冬装,途中我不慎掉落到一个深山沟里,昏了过去。副营长要大家解绑带,吊下两位战友,在山沟的乱石中找到了我。两位战友用绑带把我牵拉上来,发现我呼吸微弱。咋办?没有医院可送,也没有后方可休养,更不能抬着行军。副营长找到当地的地下党组织,把我安排在一位大婶家。当时胶东大小城镇和主要交通线都全被敌人占领,这个村子,也派上保长和保安。他们宣布,凡私通八路军的,轻的则没收财产、罚款,重的则杀头。倘若发现暗藏八路军伤员,更是性命难保。这位大婶是老党员,她和儿子明明、媳妇秀秀三个人分工:她专门负责对我的看护和食宿;明明负责与外界联系和家中的活计;秀秀在大院门外站岗望风。她对儿子和媳妇说:“天亮后,你们俩把院子里的麦草和玉米秸搭个草垛,掏出一个洞,有危险信号,我就把小同志送到草堆洞中藏起来。
第二天,我仍然昏睡。大婶经常俯在我鼻子上听听呼吸声,每听一次,她就叹气说:“弟弟什么时候能醒来?”明明和秀秀劝解妈妈说“娘,你别急,弟弟会好的,你看他的脸色没有变,又能呼吸,只要养养神会慢慢好起来的!”“话是这么说,可我放不下心哪!”大婶眼泪汪汪地说。
到第四天早晨,大婶发现我的嘴唇和眼皮能动了,她叫秀秀快起来煨小米粥。在大婶的精心护理下,我能喝一勺一勺的粥。大婶一边喂,一边说:“好乖乖,张开嘴。烫吗?”我摇摇头。“慢慢喝,多吃点,几天没东西下肚,谁受得了啊!”大婶的声音里充满了母爱。我能起身下炕时,大婶再三叮嘱我:“不准出院子的大门,也不能大声讲话,一旦有情况,赶快钻草垛,千万马虎不得!”
有一次,真是出了险情。保长带着两个保安看了邻家之后,秀秀灵机一动,主动招呼道:“保长有空到我家看看吧!”保长径直走向我家,幸好一切准备工作做得有条不紊,没留下半点破绽。他们在我家里转了两圈没找到可疑点,就走了。
第七天的傍晚,侯副营长与卫生员打扮成农民的模样找来了,决定在当晚带我回部队。大婶一定要我再休养几天。我上前一步,双腿跪在大婶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妈妈,你是我的好妈妈,是我的亲娘!”妈妈的泪落在我的头上,双手抚着我的双肩说:“好儿子,妈不留你,待胜利后回家来看看娘!”
1950年初,我的工作和住址固定下来之后,想起救我命的妈,但当时没有留下地址和姓名,我就给那个地区的政府一连写了十几封信,但始终没有找着娘。每忆及此,痛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