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解放上海战役打响后,在浦东进行了一场恶战,伤亡比较大。因部队行军速度很快,到浦东前线与国民党军接上火,军卫生部(即军医院)、师卫生科(即卫生营)未能同时赶到前线,军首长决定:由军师机关医护人员组成“临时战地医院”。当时我们文工团也被安排投入战地救护,我在浦东“临时战地医院”里抢救、护理伤员。在那里,我遇到两件使我非常感动、永生难忘的事。
伤员中有位苏北籍的战士,约30岁左右,他因腹部伤势很重,已有几天不能进食。文工团徐然同志多次为他擦洗身体,端尿盆。一次,在喂他豆浆时,只见他额上的汗珠落到碗里,他咽了几口就摇头,不要徐然喂了。随后,他从被窝里摸出一个小红绸布包,递给徐然说:“这个给你!”徐然诧异地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支有巴掌大的小手枪,还有两粒子弹。他断断续续地说:“这枪是我在川沙白龙港战斗中,从敌军大官身上搜缴的,还没来得及交公就受伤了,请你把它上交吧!”说罢,他就闭上眼睛再也不吭声了。徐然对他说:“同志,你放心,我一定把它交上去,你安心养伤吧。”接着,徐然把这把小手枪交给了万林副团长,转交军部。隔日,徐然再去看他时,这位伤员已光荣牺牲了。他很后悔,没有问清这位伤员的姓名,家住苏北何处?这是终生憾事。但伤员那种坚决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切缴获要交公”的精神,永远铭记在我心中。
伤员中还有一位四川籍排长,名叫钟超,在高桥战斗中头部受重伤,生命垂危,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他家很穷,是1946年被国民党抓壮丁当的兵。1948年,淮海战役初期被解放,经过忆苦教育,提高了阶级觉悟,自愿参加了解放军。在淮海战役中期,他因作战勇敢,一个人歼敌一个排,荣立一等功,并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不久又被提拔为排长。他从前沿阵地被送到临时战地“医院”,我负责护理、服侍他,喂他稀饭,清洗伤口污血等。他从昏迷中醒来,见到我为他掉泪,反而安慰我。他伤痛却从不吭声,表现很坚强。后来,他感到不行了,很吃力地从自己衬衣口袋里,掏出珍藏多年的4块银元交给我,嘱咐我说:“小同志,我快不行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党费,请替我交给党组织。”我忍不住哭了起来。钟超同志又昏了过去,经再三抢救,也没有醒过来。我永远怀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