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7期●纪念渡江战役暨上海解放60周年●

亲历渡江战役和上海解放

作者: 丁公量

 丁公量

  我向各位老同志汇报一下我在渡江作战、追击敌人到上海解放的这段经历。
  我是1938年初参加新四军的,渡江战役时我是一纵队一团的政委。部队1月20日就到达了江边进行学习、整训。其主题思想是一切为了人民,一切必须依靠人民,心里时刻装着人民。这决不是口号,而是扎扎实实的行动。当年渡江时我们没有飞机也无兵舰,只有民用的木帆船。动员的民船用于渡江的有16000余条,光我们一团就需100条。这些都是从运河、淮河、洪泽湖、微山湖等处老百姓那里征调过来的民船。船老大都是老百姓,仅三野动员参战的船工就有1.6万名。可以说没有老百姓的支持,我们将一事无成。战斗中难免会有船工伤亡,部队工作做得很细,甚至将船工善后抚恤工作都作了细致的安排,印发了《渡江船工光荣证》、《渡江船工立功证》等。
  渡江时,敌人有48艘军舰沿江游弋,而我们都是木船,如何以木船对付敌人军舰,偷渡与强渡如何结合,船工队的队形和如何登陆等都要逐一仔细研究的。渡江战役发起之前,我们都在夹江内集结隐蔽待命,以防敌人空袭。当渡江开始后,由于风向不顺,我们的船都在夹江内出不去,幸亏不久风向转了,船只才顺利出发,这使我理解到赤壁之战中诸葛亮“借东风”的重要性。
  我们公开战线的胜利离不开隐蔽战线的支持。在渡江战役中隐蔽战线的情报工作做得很好。特别是江阴要塞的地下组织率领要塞守军七千余人于22日起义,活捉了要塞司令,掉转炮口策应我军渡江。我们的部队是从扬中过江的,敌人的防守力量薄弱,我们登岸后就日夜兼程追赶敌人。连续的急行军,战士们边走边打瞌睡,有的撞到树上、电杆上,有的战士掉入河中……连续两天两夜,仍未赶上敌人,后来当地老百姓指给我们一条捷径插过去,终于截住了敌人。大家以班为作战单位,每个班都抓了很多俘虏,真所谓,兵败如山倒,秋风扫落叶。我们消灭了敌人4个军的兵力,沿途老百姓给了我们极大的支持,可以说,没有他们的帮助就没有我们革命的胜利。
  渡江作战是这样,打上海时也是如此:一切都想着老百姓,要完整地拿下上海这座城市。陈毅同志说,敌人在上海外围构筑了许多工事,却是帮了我们的忙,我们就将计就计,先攻外围,迫使他们将增援部队从市区调出来。总之,上海无论如何不能打烂,要把上海这座城市完整地交给上海人民,如果把这座城市打烂了,那就不是全胜。
  首先,当时上海的经济发展情况是,一个上海相当于4个天津,5个武汉,其重要性可想而知。第二,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帝国主义不会轻易放弃上海,美国、英国的军舰就在吴淞口外海面上。蒋介石多次对部下说,只要坚持半年,第三次世界大战就会爆发。第三,当时上海工事的构筑特别坚固,仅子母堡就达4000多个……当时我们考虑到围城,但想到上海500多万人口的粮食和食品供应问题,围城时间一长,老百姓就没有吃了。也曾想从南面徐家汇方向进攻上海,但那里靠近市中心,很可能把城市打烂。最后决定将敌人引到外面来。当时国民党在淞沪有8个军,25个师,4个空军大队,有120多架飞机。最后我们就决定从宝山和高桥两地对敌人钳击作战,以封锁吴淞口逼敌救援,迫使市内敌军外调,我军加强外线歼敌。总前委当时决定,宁可部队伤亡大一点也要使上海完整地交到人民的手中。我常回忆起当时有位上海参军的干部在打浦东的时候指着黄浦江对面向我说,我的家就在对岸×路×条弄堂里,非常痛心的是,他就在家门口攻碉堡时牺牲了。我们要永远缅怀这些可歌可泣的先烈!
  部队进入上海后,严格遵守不入民宅的命令,但大小便问题遇到了困难。有人就想出了办法,把窨井盖掀起,四周一围便解决了大小便问题。部队做饭用水就利用路上的消防龙头……总之,部队绝不扰民。上海市民开始因听了国民党的反动宣传,说什么共产党是“共产”、“共妻”,老百姓加固了门窗,有的还增加了铁栅门。但看到了人民解放军都睡在马路上,他们心情大变,恍然大悟,一片叫好声。事实无情地戳穿了敌人的谎言。所以严肃的纪律是人民解放军为人民的重要标志,也是共产党人的重要标志。
  在解放上海的战斗中,上海地下党起了很大作用。当部队打入市区后,我们的电话可以直接打到敌人的指挥所里。刘昌义投降就是通过电话的攻心战术,反复交待我党我军政策的结果。我们在解放上海的过程中政治工作和军事工作作了很好的结合,取得了预期的效果,上海地下党组织的“人民保安队”在护厂、护校、防止敌人搞破坏方面做了许多工作。
  前些日子,我在一个纪念上海解放60周年的座谈会上还碰到这样一件往事,当我谈到上海地下党和上海人民保安队对部队给予了极大的支持:带路、送饭、送水时,当年在地下党工作的张浩波同志(解放后曾任共青团上海市委书记)插话说,我们当时迎接进城的部队中有一位姓丁的团政委。我高兴地说,那就是我啊!60年过去了,彼此都认不出来了!
  总的来说,60年来,上海现在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过去战争年代我们讲要过好生死关,现在我们要过好保持革命气节关,其中包括政治气节关,道德气节关,再加上廉洁关。这些问题希望大家也考虑一下,要宣传这个问题。我们打下了江山,如何保证我们的江山永不变色。
  我今年快90岁了,真心希望我们的事业后继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