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空军基地初创的岁月

  罗维道 


      1950年2月6日晚上，被中国人民解放军赶到台湾去的国民党空军偷袭轰炸了上海杨树浦发电厂、自来水厂和部分民房，一时，上海东北部地区到了夜晚一片黑暗，老百姓都沉浸在悲痛和紧张的情绪之中。当时上海已经有了防空司令部，但力量很薄弱，高射炮也没有多少，还都是从国民党部队手中夺过来的，有的甚至是日本军队遗留下来的，很破旧，对担负保卫上海这座大都市实在是勉为其难。于是陈毅市长考虑，上海一定要建立自己的空军部队，加大空中保卫力量，这样才能保证上海不再挨炸，上海人民才能过上安定的日子。这时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都正在苏联访问，和斯大林商讨签订中苏友好条约的大事。陈毅市长通过中央向主席和总理发了电报，汇报了“2·6”轰炸的情况和在上海组建空军基地的想法。毛主席接报后，就向斯大林提出，希望苏联能帮助我们。斯大林当即就答应了，并派出了当年曾攻打德国柏林的一个英雄飞行师，带着40架飞机（其中有20架米格—15喷气式战斗机和20架IL—11螺旋桨攻击机），来支援和帮助我们。
      我原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华野二十七军八十一师任政委，完成解放上海的任务后，就随部队到了浙江宁波，准备解放一江山岛和舟山群岛。这时，一个命令把我调到了空军，让我到杭州笕桥机场去任预科总队的总队长兼政委，担任选拔和培养飞行员、地勤保障人员的任务。干了不到一年，“2·6”轰炸发生了，一个电话又把我调回了上海。一到上海，空军司令员刘亚楼同志就约我一起去见陈毅市长。一见到陈毅市长，他第一句话就是：“苏联要派空军来了，帮助我们在上海组建空军基地。保证上海不再挨炸，我这个市长才能当得下去。你们要什么，我给什么。”在场的还有副市长潘汉年、市府秘书长周林等人。回来后我们马上成立了空军上海基地（副军建制），战斗英雄张慕汉任主任，我任政委。
      为了迎接苏联空军的飞机，我们对上海的几个机场进行了考察，苏联顾问团的专家们也参加了。江湾、大场、龙华、虹桥4个机场比较下来，大家认为虹桥机场周边的条件比较好，就决定重建虹桥机场为空军所用。虹桥机场始建于1921年3月，由北洋政府航空事务处（后扩编为航空署）选址后报北洋政府国务院批准建造的，1934年扩建过。1937年8月9日，日军驻上海丰田纱厂海军陆战队一个中尉带着一名士兵乱闯虹桥机场，被卫兵击毙，日本即以此为借口于8月13日发动了侵占上海的淞沪战争。上海沦陷了，虹桥机场也落到日军手中，他们又强占了大片土地，把机场的面积扩大到2513余亩。1949年国民党军为了阻止上海的解放，在虹桥机场内外建了不少碉堡。我们去考察时，所见机场其实只有2条平行的碎石跑道，3条滑行道，7条推机道。这要让当时比较先进的喷气式战斗机起降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必须修建一条长2500米（后实际为2070米）、宽75米（后实际为72米）的水泥跑道，还有停机坪、滑行道、机库、塔台、办公室、宿舍等配套设施。改建的难度是相当大的。陈毅市长亲自挂帅重建机场，还专门成立了虹桥机场修建委员会，由13人组成。参加施工的部队和民工有几万人，实行人海战术，白天黑夜轮着干，工地上真是热火朝天，干劲十足。
      与虹桥机场快马加鞭改建的同时，我们又抓紧为刚刚成立的上海基地找办公和宿舍的地点。原来，我们几个人办公和住宿都挤在龙华机场民航局航空指挥大楼里，每天早出晚归地在市区跑。后来基地司令部的办公地点安在了建国西路，干部宿舍则征用了原国民党民航局的房子。但还是不够。陈老总说：“罗维道，你自己去找吧，让熊中节（时任上海市军管会总务处长）陪你去。”于是我们又在市区跑了几天，找到了几处地方，陈毅市长立即同意了。但是苏联顾问团的专家们住在哪里合适呢？他们可都是苏联的英雄飞行员、飞行教官。刘亚楼看中了华东医院，让我去向陈老总要，他先是不答应，要我再去找找别的房子。可我看来看去还是华东医院最好，又向他要，最后他同意把华东医院的北楼给了我们，暂时当苏联飞行员的宿舍。后来苏联飞行员又住到衡山饭店，直到大柏树新华一村的小楼修好以后，他们才又全部住进了新华一村。
      斯大林的诺言很快就兑现了，20架米格—15和20架IL—11战斗机用火车拉到了徐州，在徐州的九里山机场装配起来，试飞后直接飞到上海。可惜，试飞时在徐州摔掉了一架米格—15。虹桥机场改建好后，米格—15直接从徐州飞到上海降在虹桥机场，IL—11降到江湾机场。苏联顾问团的专家们这时也全部到达了上海。到上海后他们一边担负保卫上海的重任，一边还要为我们培养飞行员。当时我们从部队抽调来一些身体合格、文化程度相对高一些的年轻指战员，再从地方招募了一部分初、高中毕业生，先送到预科大队或航校学习理论知识，然后就集中到虹桥和江湾来，让苏联老大哥带飞和带教，就这样帮我们培养了不少飞行员和地勤保障人员。记得当年苏联教官教出来的中国空军第一个飞行师长王洪殿，才20多岁，还没结婚，放单飞时飞得很好，可是后来在一次执行任务返航时，摔在了虹桥机场内，机毁人亡，太可惜了。
      当时为了尽快地让我们自己的飞行员担负起保卫上海的责任，我连星期天也全泡在机场里，孩子们在保育院也很少接他们回来，飞行第一。开始时空军的高级干部也都参加飞行训练，苏联专家巴金斯基还带我飞过螺旋桨的YAK教练机，可是王洪殿师长牺牲后军委就下了通知不许我们飞了。陈毅市长在百忙中时刻关心着我们，经常过问空军的情况。有一天，陈老总叫我去，很严肃地对我说：“罗维道，你管什么？苏联专家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人，短裤都破了，你马上找人去做！”估计是服务员看到后传出来的，没想到传到陈老总那里去了。我立即组织人买布做好后送了过去。上海刚解放百废待兴，陈毅市长每天有千头万绪的工作要做，他已经帮我们解决了许多难题，可是由于我的粗心，连飞行员生活上的一点小事都惊动了他，还要让他操心，我实在是非常内疚。
      抚今追昔，上海今天的繁荣昌盛离不开陈毅市长当年殚精竭虑打下的基础。我们的空军发展到今天这么强大、这么现代化，也离不开当年陈毅市长的鼎力支持和帮助。上海的人民现在能安居乐业，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更离不开陈毅市长和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们的领导和努力。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永远怀念陈毅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