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3期●游 记●
单骑万里访旧踪
作者:应介民
为重温往日战争岁月,刘玉玺决心重访战地。在13年前的一个春天,他身穿迷彩服,脚踏自行车,在104国道上疾驰北上,越长江、过黄河,重访半个世纪前浴血奋战的旧战场、老战友。
1930年11月,刘玉玺出身于河南省清丰县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1945年8月,还是高小学生的刘玉玺就参加了“大反攻,支援前线”的抗日活动。1947年2月,当时年仅17岁的刘玉玺在参军热潮里,光荣地成为晋察鲁豫野战军六纵队第十六旅侦察通讯队的通信员。后跟随刘邓大军,参加了豫北、汤阴等战役,强渡黄河,转战鲁西南,于当年8月,千里跃进大别山。接着进军西南,在攻打重庆、成都、新津等战役中屡立战功,被评为川南军区(当时的大军区)一等进军模范,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51年2月抗美援朝前被提升为报务主任(营级)。在朝鲜战场上又负伤住院。1957年伤愈出院,1958年转业来到浙江长兴,任县广播站站长,后任县广播事业局局长。
离休后,刘玉玺便萌发了重访战地的念头,1997年是纪念挺进中原胜利50周年。千里迢迢,怎么走?成了难题。他想到了平时的代步工具自行车。
他是长兴县老年人自行车骑游协会的发起人和负责人之一,2008年还兼任了浙江省老年人自行车旅游协会顾问。自行车运动锻炼了他的体力和毅力。
年近古稀,独人远行,老伴、子女怎能放心?刘玉玺说:“我在挺进大别山、攻打羊山和朝鲜上甘岭战役中已经‘死’过几次。我的很多老战友半个世纪前就死了,有的连尸骨都找不到。怕累怕死能对得起他们吗?”他打消了家人的忧虑,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征程。
刘玉玺胯下的车轮飞转着,第二天即抵虎踞龙盘石头城。忆往昔峥嵘岁月稠。那是1949年春天,一个昏暗的夜晚,他随百万雄师,驾驭木船,跨越长江。江对面国民党炮火密集,江面上水柱冲天,他坐的木船差点被炮弹击沉。而今的长江大桥使天堑变通途,他骑自行车只一支烟的功夫即由南岸抵达北岸。
日落而息,日出而行。不用多日,到达他魂牵梦绕的山东省金乡县羊山镇。刘玉玺站在鲁西南战役纪念馆无名烈士墓前,脱帽向昔日战友们深深鞠了三个躬。那是令他终生难忘的1947年7月25日,羊山战役硝烟滚滚,久攻不下,我军伤亡惨重,刘玉玺有17名同村战友阵亡。刘玉玺胸部也中了弹片。后来两位当地老乡将他送到了医院。同村活着的战友找不到他,以为他牺牲了。“噩耗”传到他的老家,祖母和母亲悲痛万分,于当年和次年先后离开了人世。
住了些日子医院,刘玉玺的伤竟奇迹般地好了。他告别了“阎王”,随刘邓大军千里挺进大别山。一路上,天天行军,天天打仗,过黄泛区时,遍地是水,一晚上要行军一百里,饿了吃一把生米,喝一口生水,嚼半天,才把米粉强行咽下。到了目的地,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倒在地上便呼呼大睡。
刘邓十万大军牵制着30万国民党军队,双方在大别山区周旋了8个多月,拉开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从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序幕,使中国人民解放战争从此开始了一个伟大转折,为夺取全国胜利创造了有利条件。刘玉玺骑车来到了湖北省英山县,他站在大别山顶峰,往昔的炮火 似在眼前。那是1948年3月28日,他随司令部机关驻扎在天堂寨,晚饭时分被数倍于我的敌军包围。突围时,他的左眼被炮弹飞石击中,几乎失明。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50年过去了。刘玉玺在宽阔的黄河大堤上,边骑车边浏览黄河美景。高高的白杨树耸立在堤岸两旁,滔滔的黄河水日夜向东奔流。刘玉玺将自行车停留在河南省台前县孙口乡黄河北岸渡口处,瞻仰该处新近建造的一座晋察鲁豫野战军渡黄河纪念碑。
1947年,他随刘邓率领的晋察鲁豫野战军挥戈南下,6月30日夜突破黄河天险,挺进鲁西南地区。往事历历在目,当年的战友和民工今在何处?经过两天的走访,终于在孙口乡找到了曾驾驶木船送我军渡黄河的两位船工丁希平和王清汉。刘玉玺请两位老功臣到纪念碑拍照留影。当得知两位老人因遭灾粮食歉收,生活困难时,刘玉玺心里非常难过,将口袋中的钱全部塞给了他们。
这次他旧地重游,历时半年,自行车辗转于江苏、安徽、山东、河南、湖北、山西6省25个县市,行程近万里。
驻足大别山,旧貌换新颜;往返黄河大堤,天堑变通途。当年贫困地区如今变了样。繁华的城市和欣欣向荣的农村景象让他感叹不已。虽是别情依依,却已物换星移了。祖国繁荣了,强大了,怎能不让人感到高兴?当年战斗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人民翻身解放,过上好日子吗?在重走南征路中,虽然苦点累点,却也会见了旧时的不少战友和房东,凭吊了九泉之下的英灵,瞻仰了出生入死的旧战场和众多革命纪念馆。壮士暮年,故地重游,此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