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3期●故事会●
押送俘虏
作者:邢德信
淮海决战进行到1948年12月4日,我军把国民党杜聿明残部围困在安徽永城地区,每天抓很多俘虏。一天,罗连长对我说:“给你们班一个光荣任务,把五百名俘虏押送到徐州,70公里,两天赶到。”我班接受了任务,把俘虏分成两路纵队,人与人之间保持三至五步距离,前头两个战士做尖兵,副班长和一个战士押后,我走在中间。行军一个多小时,秩序很好,我和一个并肩走着的敌军官交谈了起来。
这个军官叫陈文轩,不到30岁,瘦高个子,束着腰带,显得腰细腿长;一张白净的学生面孔,正好配他的体型,匀称而修长。他告诉我,他原是清华大学的学生,1944年参加国民党新五军,在军部当副官,曾和日本鬼子打过几仗。他看了看我,有点不服气地说:“我们新五军很有战斗力,我怎么会做了你们的俘虏?”“你认为是什么原因?”“主要是我们内部不团结。”“你讲的是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蒋介石撕毁和平协议,发动内战,激怒了人民。”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要知道,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人心,是人心向背。” “也许你讲的有道理,可国民党不仅有海空军,陆军武器装备也比你们强啊。”我问道:“你对共产党用小米加步枪,打败国民党的飞机加大炮,不服气?”他叹了口气,讲了些担忧自己前途的话。我鼓励他:“你有那么高的文化,以后可以转变立场,为人民做事嘛。”他对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国民党没有指望了。”一路上我们闲聊,许多话还很投机。
路上很顺利。晚上到了宿营地,就出问题了。一个敌军官吵着要吃老母鸡,还有几个也跟着起哄。我一看这家伙,40岁左右,灰白的面色,留着分头,一个扁而宽的鼻子,两道不相称的深深的鼻唇沟,一张蛤蟆嘴,不笑是一副凶相,笑起来是一副奸相。我耐着性子问他什么理由?他说:“被你们围困了那么久,缺吃少喝,身子虚弱,没气力。”真是强盗逻辑,他当了俘虏好像是我们的错。经过这么一闹腾,俘虏情绪有些乱,说什么的都有。怎么办呢?不能打,也不能骂。我和副班长一商量,就集合开大会,让大家评一评他的要求是否合理。原来这家伙叫侯占魁,是个团副,还是个军统特务,好几个被俘官兵起来揭发他。有的说:“当了俘虏还摆什么臭架子。”有的说他是故意捣蛋。这家伙一看,他的话没有市场,就耷拉着脑袋,老实了。后来,我叫陈文轩讲几句。他站起来和大家说:“我和大家一样, 做了俘虏,解放军对我们够优待的了,老百姓很穷,国民党军队就是因为祸害百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是有罪的,要自尊自爱。”最后我讲了几句,平息了一场风波,对大家也是个教育。
地方政府安排了住宿。入夜,繁星闪烁,明月高悬,洒下一片银光。我和一个战士巡逻,当地政府还派了许多民兵替我们站岗,主要是怕俘虏闹事和祸害老百姓,并不是怕他们逃跑,他们不敢跑,特别那些当官的,一身国民党军官服,单独行动,让老百姓逮着,每个俘虏都知道是什么后果。第二天,我们按时把五百名俘虏送到目的地,胜利地完成了连长交给我们班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