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市两年 再访三沙

祖国南海三沙设市，至今两年了。
      2012年7月24日，三沙市人民政府正式挂牌。挂牌前,记者即赴永兴岛,采写了《跨海踏访三沙市》一文（刊于本刊2012年第9期）。两年过去了。记者日前再次来到三沙采访：与正式建市前相比，三沙发生了哪些变化？过去的海南渔民在成为三沙市民后，有哪些新的诉求和期待？在南海独特的地理条件和外部发展环境下，三沙又面对着怎样的挑战？
      永兴岛上的北京路，是三沙名副其实的“市中心”。在相当于北京王府井地段的三沙超市一侧的外墙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三沙人的梦想：“主权三沙，幸福三沙，美丽三沙”。这是中国位置最南、管辖海域面积最大而陆地面积最小、人口也最少的地级市，发出的不同寻常的城市宣言。
      这不同寻常的宣言，源于不同寻常的人文历史、地理环境和地缘政治。三沙是我国唯一的位于赤道热带的城市，整个城市几乎全部由珊瑚岛礁组成，岛礁、沙洲、暗礁、暗沙等有280多个，虽然陆域面积仅10平方公里左右，但海域面积遍布西沙、中沙、南沙群岛，约200万平方公里。这个“浪花上的城市”，是中国国家主权在南海存在的象征。
      出海就是出征   安家就是卫国
      两年前的采访，永兴岛留给记者最大的印象，与其说它是海南省下辖的一个地级市，不如说是“海防前哨”更为确切。
      “海防前哨”，曾经是永兴岛主要的使命。即使三沙建市两年多了，三沙依然不是国内驴友们想去就能去的旅游胜地。永兴岛上西沙宾馆的房价每晚580元，但和两年前一样，不是来客砸钱就可以住的，前提是你的来访须由三沙市有关部门批准。
      南海风云诡谲，三沙依然是保卫祖国海疆的前哨。
      三沙市委书记、市长肖杰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坦诚道：“我们叫书记叫市长，但是，我一直跟人讲，我们是一个兵，三沙的事是国家的事。”三沙的事是国家的事，这是三沙人对自身使命的清醒认识。
      就在永兴岛的码头上，记者见到了中国海警46105舰。早先，中央电视台曾播出该舰在南海维权的视频实况：一艘侵入我海域的邻国海警船疯狂地与它相撞，将它甲板左侧的栏杆扶手撞歪。一直在南海执行维权任务的46105舰，几个月过去了甚至无暇去后方的码头整修。
      无论是白天还是晚间，46105舰随时可能接到命令出海维权护渔。记者只要看到码头上它原来的泊位空着，就知道这艘英雄的舰艇正在南海的波涛中践行它的舰训——“忠勇、尚武、凝志、戍疆”。
三沙市最大的综合执法船,是吨位400吨的中国渔政306船，负责南沙的护渔维权和常态化巡查执法。仅在2013年，它就出航执行任务83次，在三沙海域共巡航了13565海里。今年元旦，其正式改名为三沙市“综合执法2号”。
      毫无疑问，与建市前相比，三沙市在南海维权执法的力度增强了。曾经一度被世人淡忘的海岛民兵也已重新组建。新组建的海岛民兵与我们过去印象中的“海滩巡逻”、“礁石站岗”不同了：他们更多的是出海维权，配合中国海警将擅自侵入我岛礁、海域的周边国家的渔船或武装船只驱离。
      “我们有南海舰队和中国海警，为什么维权还需要海上民兵出动？”永兴岛原来的渔民村村主任、现任永兴社区党支部书记符载畴告诉记者，南海海域礁盘众多，海况复杂。在执法过程中，外籍侵权侵渔船只要见到中国海警船过来，往往会狡猾地躲进礁盘环绕的潟湖。而中国执法船只由于船型大、吃水较深而无法靠近礁盘，这时，西沙群岛军警民海上联防协调中心就会指挥海上民兵的渔船和摩托艇出动，他们可以进入礁盘、潟湖执行驱离行动。
      记得两年前采访时，符载畴说他的渔船抓过非法侵渔的外国渔船有50多艘。“这两年情况有好转吗？”记者问。
      他摇摇头，“那个国家的渔民到中国来侵渔，是由他们政府全额买单的。他们的渔民到他们军队侵占的岛礁上去加油、加水、补给粮食蔬菜，一分钱也不要。所以他们的渔民到我们的海域来炸鱼炸虾、挖珊瑚、抓海龟，一点后顾之忧也没有，但给我们南海的生态环境、渔业环境造成了严重的影响。白天你看不到他们，天一黑，几十条小船就趁黑过来了，最近的离我们永兴岛只有3海里。”
“要驱离他们也不容易，我们的小艇靠上去，他们要用竹竿反抗，有的船只甚至还带了枪，真的是斗争。”符载畴说。
      看记者有点紧张，他笑着说：“我们民兵的后面是海警的舰只，所以他们还不敢动枪。我们上去就把他们用来炸鱼的炸药雷管给没收了。你想不到的，最多的那一次，我们从一艘非法渔船上缴获了300公斤炸药。”
      别看整个三沙常住的渔民不足千人，但三沙渔民在整个南海的意义和作用正越来越重大。从去年年底开始，国家有关部门开始给常年在三沙的渔民发驻岛出海补贴，在永兴岛的35元一天，在赵述岛和晋卿岛的40元一天，在南沙的80元一天，理由很简单：“出海就是出征，安家就是卫国！”
      只有理解了南海风云诡谲的情势，才懂得三沙人为什么将“主权三沙”放在“幸福三沙、美丽三沙”之前。没有主权，哪来幸福，它美丽不美丽和你关系大吗？
      “三沙一号”将投运  海水淡化可饮用
      这次去三沙，和三沙人一说起三沙发展的前景，他们就提“马尔代夫”。不仅三沙市委宣传部外宣办的同志这么说，就是在宣德群岛七连屿的赵述岛上终年打渔的渔民嘴里也蹦出了“马尔代夫”这个词。
      与三沙足有万里之遥，印度洋上同样全部是由珊瑚礁组成的岛国马尔代夫，是世界闻名的旅游胜地。中国地理学会专家单之蔷曾寄望三沙建成中国的马尔代夫，马尔代夫因此步入三沙人的愿景。三沙要建成马尔代夫，不是不可能，但难度要比马尔代夫更大。至少，如今马尔代夫没有主权之争。
三沙之难，还在于它的自然环境艰苦，建设的难度也因此加大。三沙有“四高”：高温、高强照、高辐射、高盐分。三沙空气中盐分的含量是海南三亚的1.5倍，湿度通常为82%到84%。三沙还有台风之危。
      在岛上生活了十多年的老渔民郑庆家却笑道：比过去还是好多了。过去台风影响天数最长的时候，船一个多月上不了岛。岛上所有能吃的都吃了。说实话，就连老鼠都被吃干净了。
船和水，是三沙的生命线, 也是三沙最大的民生工程。
      如今，每周从海南岛文昌清澜港往返永兴岛的客货交通补给船是“琼沙3号”。尽管它已经启用了电脑操控的防摇鳍，可将船只的左右摇摆度减少近半，但记者乘坐的这个航次开出清澜港不过三四个小时，船上已有多名乘客晕船呕吐。
      船政委刘学军告诉记者，2007年，“琼沙3号”的船期是每三周往返永兴岛一次。每次抵达永兴岛，就是岛上军民的节日。直到2012年三沙建市，“琼沙3号”的往返频率才调整为一周一班。
三沙建市以来，“琼沙3号”有什么变化？对记者的问题，刘学军不假思索地回答：这船越来越嫌小啊。驻岛的部队、渔民和施工单位都要上岛，船又不能超载，每次开航都有不少人上不了船；其次，岛上那么多项目要开工建设，建材、设备来不及运，经常租用“椰香公主”号帮忙运设备和建材；再者，过去上岛是三种人：军警民。“民”主要是渔民，戴眼镜的不多。现在去岛上的专家学者多了，三沙的规划要请他们帮着制定啊，所以在甲板上就可能站着几个北大清华的教授。
      “这条航线，到年底就要投放新的岛际客货交通补给船‘三沙一号’了。那时你们再坐船，这点风浪肯定不会晕船了。‘琼沙3号’只有2800多吨，只能在7级风的海况下航行；‘三沙一号’排水量有8100多吨，不仅8级大风可以航行，10级风也可以安全靠港！”刘学军说。
      三沙投资近3亿元建造的“三沙一号”，最大航速为20节，从清澜港驶到永兴岛的时间将从现在的15个小时缩短到8个小时。它是客滚船，集装箱卡车可以直接开上船。船的客运能力增长一倍多，货运能力将比“琼沙3号”增加9倍，船上还预设了直升机停机坪，必要时可带直升机出航，以执行海上救援和岛礁巡查的任务。它的续航力为6000多海里，足以从三亚直接抵达祖国最南端的曾母暗沙。
“琼沙3号”如今每个航次都要给岛上带去300吨淡水。永兴岛虽然今年4月已建成了日产300吨级的海水淡化装置，使岛上用水紧张的状况趋于缓解，但淡化站负责人唐望义告诉记者，目前淡化后的海水还不能饮用，只能用于洗漱。不少渔民和单位仍在使用永兴岛的地下水资源。
      然而，正在岛上勘探的省内地质专家告诉记者：永兴岛的地下水水位正在逐年下降。目前提取的地下水，水质已不如早先纯净。三沙北控水务有限公司的技术部主管朱坤也告诉记者：用地下水洗脸，一块新毛巾两星期就发黄了。
      “三沙地域特殊，饮用水仅仅靠海运是不可持续的”,朱坤说，北控水务引进以色列的技术设备，已在岛上开始安装，计划年内将在永兴岛投运新的500吨海水淡化装置，其出水水质可以满足国家饮用水标准，也就是可以直接饮用，从根本上走出靠船运水喝的窘境。
      “2015年，永兴岛将不再抽取地下水”，这是三沙市委书记、市长肖杰对公众的承诺。地下水资源，这是“美丽三沙”看不见却一定要守住的“底线”。
      渔民将住定居点  学童明春入新校
      与永兴岛仅隔8海里的赵述岛，是“三沙市七连屿管理委员会”的所在地。虽然岛上仅65户渔家，渔民总数却占了整个三沙的将近三分之一。
      当三沙综合执法船破浪而行，抵近赵述岛时，只见浪花间的赵述岛上巍然耸立着一栋3层高的楼房。赵述岛社区居委会主任梁锋介绍说，这是居委会的综合保障楼，具有“五所合一”的功能：既是办公楼，又是居民的活动场所，还是台风袭来时避风避险的“安全屋”，平时又是民兵的值班哨所，一旦发生战事还可作指挥所。

踏上赵述岛，意外地发现渔民家家户户都装上了太阳能小发电机，可用于照明和收看卫星电视，全由政府赠送。岛上还建有日产量5吨的海水淡化装置，为渔民的洗漱用水提供保障。新修了环岛路，沿途还安装了15盏太阳能灭虫灯。“刚开始，灭的虫两天就装满一大盆。现在，岛上的虫少多了。”记者还体验了一把梁锋的话：晚上睡在尚未完工的居委会大楼的椅子上过夜，没铺没盖的竟未遭蚊子袭扰。
      更让赵述岛渔民充满希望的，是渔民定居点的建设规划已经落实：27栋具有海岛风情的两层楼房，由政府投资兴建，产权属于国家，建成后根据渔民的实际生产生活需要，提供给渔民使用，两户一栋。眼下，赵述岛的港湾已经开始施工建设，以抵御台风和海浪对小岛的侵袭冲刷。更远期一点的，要在赵述岛建直升机起降场。
      赵述岛的变化是三沙整个海岛基层政权建设、市政基础设施建设和社会公共管理全面推进的缩影。
      永兴岛上的渔民村里，共住着159个渔民，住房却分三种类型：有的是自家搭的木结构铺油毛毡式高脚屋、有的是部队留下的平房，还有的是年头更久远的圆形的碉堡。如今，社区居委会综合保障楼已经竣工，渔民定居点的19栋新楼也已开工建设。渔民见面聊的话题往往是：不知道房子怎么分配？住进楼房了，不知道在哪里养鸡养鸭？
      60多年来的“海防前哨”，终于作为一个“城市”来建设了：
      永乐群岛、宣德群岛和永兴岛的工委和管委会已经成立或正筹建；甘泉、美济、银屿、北岛等居委会已经筹建完成；三沙基层法院和基层检察院挂牌成立；在永乐群岛各有居民岛礁开挖简易航道；新的按二级甲等标准建设的三沙人民医院已经建成，还准备在甘泉、鸭公、晋卿、赵述等岛建卫生所；三沙第一所学校已经动工新建，40多名学龄儿童明年春天将入学……
      承建永兴岛污水和垃圾处理项目的湖北江天集团项目负责人古芳东告诉记者，他们已对岛上原来没有池底的所有化粪池进行了加砌池底改造，日污水处理能力可达到1800吨，预留了1000吨的空间；岛上所有的垃圾也将分拣后处理。
      三沙市人大代表、老渔民符载畴说，建市两年来，三沙还有一大变化，就是渔民在岛上和海上看到市领导的次数多了。市委书记肖杰曾鼓励他说：“要多想想办法， 要大胆地干！”这让他干劲十足：“昨天，我在海口开会，省里听取我们渔民对发展南海渔业的意见。后天，我要飞到北京去，和海淀区一个村委会签约，把我们三沙的石头鱼、琵琶虾、七星蟹和红石斑鱼卖到北京去。一斤红石斑在岛上只卖50元，到厦门就可以卖468元。把南海的海鲜卖到北京上海，三沙的渔民才能富起来。”
三沙百业待兴，三沙百业正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