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是每个公职人员人生都要经历的最后一坎。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传统上女人退休可能是一种解脱,从大家回到小家,自然而然;而男人则不同,对于一个从不谙于家务的男人来说,要是一退退到灶台边,掉进家窝肯定是“死路一条”:生活不习惯,心态不平衡,什么毛病都会接踵而来。
我倒没有此“厄运”,40年的工作生涯、多岗位履职,积累了丰富的人脉,不怕没事做。
2008年初,我行将从浙江省人大常委会届满退下,已经有多家单位找上门来要我去发挥余热。这时,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省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第一会长杨彬同志“三顾茅庐”,苦口婆心动员我去接替年事已高的老同志任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法人代表。对于我,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岗位,但是,对于他的盛情,我无法拒绝,因为杨主任是我由衷尊敬的省级老领导,特别是当年我向足坛腐败开战,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对我表示支持的老领导,现在他工作上遇到困难,我怎能不伸出援手?再说我也是新四军的后代,也有感情有责任传承革命传统和“铁军精神”。就这样,我来到了这个平均年龄在75岁以上而我还算相对年轻的新集体,在这里我找到了新的精神家园。
安贫乐道是新四军研究会的最大特色。在浙江全省有新四军活动过的42个地区建立了新四军研究会,会员7000多人,光省会就有4000多人。他们中80岁以上的多为老红军、新四军、解放军、志愿军老战士,70岁以上的多为退休老干部、转业军人、老教授、老教师、老职工,多数是新四军的后代。研究会得到各级党委、政府的重视和支持,为研究会提供基本的活动经费、办公条件,但条件仍然很艰苦。办公桌椅、文件柜是机关淘汰下来的,经费也常捉襟见肘,除少数几个驻会人员有少量补贴外,都是义务劳动,并且每逢救灾,大家都慷慨解囊唯恐落后。物质是匮乏的,但精神很富有。在物欲横流的当下,这里几乎每天都有许多感动。研究会的基本任务,一是军史研究,收集、整理、编写军史;二是革命传统和“铁军精神”宣传,会内设有学术委员会、革命传统宣讲团、合唱艺术团、书画院,办有会刊《东南烽火》。负责学术研究的老同志不顾年岁已高,不甘寂寞,以对历史高度负责的态度整理、鉴别史料,爬格子,乐此不疲。不论盛夏寒冬,都有人来到研究会,或交文稿,或讨论专题;老战士穿着新四军军服,戴着军功章,到学校、军营、监狱、社区宣讲,不用接送、不吃请、不拿酬金,令人肃然起敬。每逢政治学习,老同志们都非常认真,八九十岁的也是常客,行动不便的由家人搀扶、坐轮椅来,讨论发言都事前写好发言稿。这样的执着,这样的认真,这样的会风,我在以前的工作岗位上很少见到。
我担任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主要是协助会长主持日常工作、安排活动计划,协调各方,服务会员,起草每年一次的全省理事会工作报告。这里有看不完的史书史料,填补了我的历史知识空白。研究会高度重视围绕中心,服务大局,与党中央在政治上保持一致。集体学习常要做中心发言,有时还要做大会辅导报告,这对我的学习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出于工作的需要,我要比别人多学一点,学深一点,学好一点。半天上班半天休息使我有较多的时间看书看报。这个年龄上,小说已经看不下去,喜欢看的是哲学类、历史类、时政类的书报,凡资料性、史料性、知识性的,我都摘录在电脑里和本子上。文学的思维是演绎法,从抽象到细节到形象;哲学的思维则相反,是归纳法,从具体形象到抽象。我习惯于哲学思维。一个人在小河边走路,没有干扰,边走边静静地思考问题,形成观点,回家将它们储存在电脑里,用时只要信手拈来。每逢要做个报告或讲个话,我也总是在几天前利用走路时,边走边用哲学思维打腹稿,到会上就胸有成竹了。所谓的出口成章,其实是平时积累的结果,厚积才能薄发。
我在新四军研究会6年来处于半退休状态,每天5点半起床,打一个小时网球,洗澡、看报、吃早饭,8点半上班,下午基本在家,午睡半小时,看书、上网、写点文字,傍晚走路,晚上看电视,和三代亲人海阔天空,十点半睡觉,这就是我的每一天。周末有机会打打桥牌,一动一静,乐不可支。除了新研会,我还有其它社会兼职,只要兼顾一下就行。我的付出是为大家服务,而收到的回报是从老前辈那里得到坚定的理想信念、对党对国家的无比忠诚,得到的是和前辈、同辈、晚辈的沟通和友谊,是知识的不断补充,是心灵的净化和升华,是心情的愉悦,是精神世界的充实,是身体的更加健康。这就是我的价值观。“富贵于我如浮云”,不必老来还为钱去奔波。物质富裕,精神富有,才是理想的人生,完美的晚年。我将以此为信条,在常青的精神家园里,走完我的人生路。
(作者为浙江省新四军历史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