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私塾先生到革命战士
钱亦青,原名钱桂薪,号亦青,1918年出生于苏中平原的朱垛村。从小他就跟当乡村私塾先生的父亲钱从莲先生读书。十几岁时,他已经熟读诗书,会写一手好文章。
1934年夏,从莲先生病故。钱亦青顶替父亲,由学生变成了乡村私塾的先生。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全国抗日的浪潮从城市波及到乡村。教书之余,钱亦青带几名年龄大点的学生参加了共产党组织的读书会。钱亦青和他的学生们很快接受了共产党的抗日主张。
正在这时,国共第二次合作开始了。泰州成立了抗日干部训练班,下面各乡、区选送一批有文化的年轻人去受训。钱亦青被选送进了这个训练班,穿上了军装。之后,他回到了乡下,组建了乡抗日自卫队,自任队长,成为一名军事指挥员,走上了共产党所领导的武装抗日的革命道路,不久就参加了共产党。
入党后,钱亦青担任了钱庄乡党支部第一任书记兼乡农会主任。此后,他先后担任过雅周区、曲南区、城西区、大伦区、姜南区、海南区等区的区委书记,以及泰县县委委员、县民运部长、县社会部长、县公安局长、县参议员等职务。
钱亦青虽然先后担任过这么多大小不同的职务,但他所做的实际工作,大多是当时革命最需要最繁杂的群众工作、基础工作。他几乎走遍了苏中平原上的大小乡镇,有针对性地宣传党的抗日方针政策,动员群众参军参战,搜集情报,做好粮草保障后勤工作。他还曾亲自率领区乡武装护送上级领导人员安全通过封锁线,率领区武工队,游击队深入敌伪心腹地区抓敌特,除奸,反霸。
钱亦青的家庭本来就贫寒,全家老小四代同堂,有十几口人,连温饱也难以维持。参加革命后,虽然手中有点权力,掌握一定的钱财物资,但他从未给家人谋一点好处。他自己没有薪金,连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两个嫂子织布缝制的。更为可贵的是,这个并不富裕的大家庭却成了他和革命同志的歇脚点和接待站。
钱亦青有个二姑妈,因家里穷想把小儿子送到钱亦青所在的区公所谋个差使。钱亦青便安排这个表弟到区队当战士。表弟说:“我想留在你身边工作,我们互相好有个照顾。”钱亦青说:“我身边工作已有人,你来了就留下,把别人调开不好。”表弟觉得表哥说得对。直到钱亦青牺牲,表弟一直在部队当战士。
抗战胜利后,我泰县县委县政府机关进驻姜堰,钱亦青出任县公安局长。他大哥听到传闻说钱亦青进城后,严惩了一批汉奸恶霸,社会上反响很强烈。这引起了大哥的忧虑,于是他带了几只玉米面大饼,去姜堰一探虚实。大哥到了姜堰县公安局,找到了钱亦青后对他说:“抗战胜利了,你还忙什么?”钱亦青回答:“抗战是胜利了,但革命还没有到头。现在的形势很复杂,不但歇不下来,而且工作更忙更紧张。”大哥叹口气说:“你不要太积极,得罪人多了不好。你也读过《三国》,华容道上,关老爷还放走了曹操呢!再说共产党还没有得天下,你总要为自己想想吧!”钱亦青说:“我是共产党员,总不能先想自己呀!”大哥说:“要革命我不反对,但你总不能先把自己的命革掉呀!”钱亦青笑笑说:“只要我这条命还在,总要革下去——如果有一天我的命真被革掉了,那我就算革命到头,成功了!”
掩护战友惨遭敌人杀害
1946年夏,国民党反动派撕毁停战协定,公然挑起内战,向共产党所领导的解放区发动全面进攻。在取得“七战七捷”的巨大胜利后,为了照顾全局,苏中地区的主力部队全部北撤。国民党反动派与地主还乡团很快卷土重来。其时,我泰县县委、县政府机关不得不撤出姜堰。钱亦青则被派回海南区担任区委书记。海南区地处海安与如皋的交界处,周边反动势力比较强大,气焰嚣张,斗争形势对我不利。根据上级指示,部分干部转移到大河以北“打埋伏”,钱亦青率领小股武装在原地坚持斗争。
1946年10月间,钱亦青接到新的任务:一是护送一批男女干部通过封锁线,转移去大后方;二是到大河以北我主力部队搞一部电台。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钱亦青率领小股武装,护送转移同志,冒着极大危险,在海安南如皋北的油坊头附近,渡过大河封锁线,插向海安东北方向,沿海边北上。夜行晓宿,路上遇到多次危险,约一个多星期后,到达了后方军区。
钱亦青走后的一个多月里,国民党反动派与还乡团,几乎三天两头下乡骚扰百姓,杀人放火。还到处扬言:“活捉钱亦青,赏稻子千担,死的赏黄豆百担!”一个多月后的一个傍晚,钱亦青带了四五个人,一色便衣,揣着短枪,来到大哥家。大哥大嫂吓了一跳,直拍大腿:“我的细爹,你又回来干什么?人家抓还怕抓不到你呢!”钱亦青笑笑,说:“不要怕。别看现在还乡团猖狂,这是暂时的。共产党不会完,我们的主力部队还要打回来的,时间不会太长。坚持下去,就是胜利。给我们弄点吃的,我们今晚还要赶往大河西开会……”
那晚,钱亦青与同志们临走前,大嫂问钱亦青:“薪儿,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呀?”钱亦青回答说:“还有一个多月要过冬了,我要回来吃荞面饼。”大哥又嘱咐再三:“你可要处处小心呀!”钱亦青还是一笑,领着一帮人出门,悄悄消失在夜幕中……
谁知道这一去,钱亦青再也没有能回来!
冬至已过,大嫂做的荞面饼已经上冻了,仍然没有钱亦青的消息。眼看春节就要到了,一个下雪天的清晨,邻居朱三奶奶悄悄地来到他大哥家,进门来便低声说:“你家老三走了有些日子了吧?快过年了,你得出去打听打听……”
原来三奶奶已得知三天前,如皋海安间的国民党反动派与还乡团,分四五路合围海南区委及区队。钱亦青为了掩护大多数同志突围,仅带了通信员,凭一支长枪一支短枪,把敌人的火力吸引过来,向马庄的东北方向的张庄、双马突围。敌人闻枪声紧追不放。大约跑到了双马附近,钱亦青大腿根一侧中一弹,右手“脉棵”处又中一弹。那段时期,他常发“摆子病”,此时,身负重伤体力早已不支。钱亦青当机立断,把文件包与短枪交给通信员,留下长枪掩护通信员突出去。通信员终于突围成功了,而钱亦青却不幸落入敌手!
钱亦青被捕,敌人欣喜若狂,一心想把他押到据点邀功,但是看见钱亦青腿部中弹,根本走不动了,离据点又远,加之天下雨雪,道路泥泞,这伙匪兵谁也不肯抬他走。于是凶残的敌人,到附近农户家拿来一把菜刀,活活砍下钱亦青的头颅,又找来一只竹篮子装上血淋淋的头颅,强迫一老农背送到东方的据点柴湾。
这一天大约是农历腊月二十二。钱亦青遇害的时间是下午的两三点钟。
英烈头颅至今下落不明
钱亦青牺牲的当晚,当地的党员干部把钱亦青的遗体偷偷藏到张庄的一条河边。
当时钱亦青的大哥钱桂鸿正患重病,走不动路,二哥钱桂春与来报信的人同去海南收尸。靠当地区乡党员干部乡亲的帮助,四五个人轮换着抬,整整一夜,才偷偷把钱亦青的遗体运回老家朱垛。
大哥在为三弟遗体沐浴时,抚尸大哭:你到底把自己的命革掉了……
当晚,钱亦青的遗体埋在钱家的祖坟旁,和他的祖父以及早逝的父母葬在一起。
大哥不忍心看着三弟做一名“无头鬼”,从屋檐下取下一只没有开瓢的大葫芦,裹上白布,画上眉眼七窍,安放在棺木里。
这一年钱亦青刚过二十九岁。
钱亦青为了革命事业光荣牺牲已六十年,令人揪心的是英烈的头颅,至今仍然下落下明!
关于钱亦青头颅的下落,一般的说法是这样:当天晚上还乡团把头颅带回柴湾据点挂在柴湾河西据点旁的一棵白果树上示众,还说这棵白果树北边不远有一座小土地庙,后来在一个黑夜,烈士的头颅就突然不知去向了。十五年后,作为烈士的侄儿,笔者在柴湾寻访烈士遗踪时,当地乡亲中有数名年长者确证:当年确实有还乡团下乡“扫荡”,从西边(指海南区一带)带回一颗人头,说是“大头头钱亦青。”
由于当时没有及时寻找当事人和知情人、目击者,失去了马上弄清事实真相的宝贵机会。解放后又因种种原因,没有抓紧时间来查实钱亦青头颅的确切去处及下落,实在令人遗憾!在此借纪念钱亦青牺牲六十周年的机会,恳请健在的革命前辈、知情的乡亲长辈,把有关钱亦青的革命史实,哪怕是点点滴滴,片言只语提供给有关部门,尽最大努力寻找到英烈的头颅。这不仅为了告慰先烈,纪念先烈,更是为了告诉今天的年轻一代,千万不要忘了革命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