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隆是西藏边陲小镇,是中国与尼泊尔王国通商的一个口岸。
从海拔4200米的宗嘎(吉隆县城),沿一条简易公路下行78公里,就到达吉隆了。这条公路沿途地形险峻,一些路段是在悬崖的半腰上开凿出来的。路面石块裸露,高低不平,又没有人维护,路况极差。有一次,我们的车在这条路上行驶,竟被锋利的石块扎坏了两个轮胎。吉隆河是从宗嘎起始的,由一股涓涓细流渐渐形成了一条大河。夏季时,泥石流、塌方不断,坍塌下来的泥沙时常堵塞河道,形成一个个天然湖泊。随着水位的不断上涨,公路被河水漫没,交通断绝。等到大水冲开一个缺口,湖水泻泄,公路露出水面,才能恢复交通。冬春季时有雪崩,团团巨大的雪球从千米高处滚滚而下,山摇地动,撼人心魄。
河谷两侧山势陡峭,高入云端,70—90度的岩壁犹如刀削。西岸有八个山口可通向尼泊尔,但只有一个在4600米处的宁布拉山口,可以季节性通过,其余山口都不能通行。一些尼泊尔边民来宗嘎市场,进行盐粮交换。宗嘎这个“国际市场”,没有任何建筑和设施,只在一处平坦的地方,有几块巨大的石头挡风,双方进行交换。尼方边民都通藏语,与我方藏民群众唯一的区别是辫子梳得不一样。
我们从万山丛中下行到海拔2700米的吉隆时,突然,视野开阔,一片葱绿,好像换了一个世界。吉隆沟,藏语的意思是“幸福舒适的地方”,真是名不虚传。这里有巍巍高山,莽莽林海,清溪碧水,鸟语花香。绿林中透出雪峰,悬崖上垂下瀑布,平畴良田,六畜兴旺。这是一个“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人间天堂。吉隆不足百户人家,但在这里算得上是大镇了。因为它比宗嘎县城还大呢!这里有驻军、区机关、海关、检查站、贸易公司、医院等机构。这里没有饥馑,人均口粮千斤以上。
吉隆这块得天独厚的小平坝,显然是经洪水冲积而成的。仰首北望,1000多米以上就有一个高山湖泊,在下面虽然看不到湖泊,但从蒸发出的气体形成的云雾,可知湖的面积不小,且有几股水流溢出,形成一条小河。村里利用这股水,安装了一个小型发电机。这一平地,一定是自古以来多次天池崩溃,冲积形成今天的面貌的。自吉甫村开始,就遍布了突兀怪异的大小石头。大的如房子、汽车,小的如桌子,其中最大的一块竟是天然的堡垒,上面盖了一幢房子,住了一个班。
吉隆河流经这里,已经是一条大河了。有一段河床突然深陷到50米以下,河道变窄,不足20米。河的两岸像刀削一样整齐,断面平直垂下,酷似城墙,人工垒砌也不过如此。一座横向的山突然把河道拦断了,顽强的河水就在山的半腰冲开了一个大洞,激流喷涌而出。我们绕过山,下行到河底,仰首遥望,在百米的高处,茂密的林木中,闪出一团亮光,巨流好似从老虎的大口中奔腾而出,咆哮如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瀑布,壮观至极。陡峭的河岸布满高大的乔木,寄生着许多藤类的软体树木,粗细如碗口或水管,密密麻麻,非常奇特。这里还有一处温泉,从远处就可以看到那里一片热气腾腾,温泉边结了许多硅化物质。由于无人利用,热水白白流入河里。
在漫长的1110公里的中国、尼泊尔边界线上,吉隆是第二大通商口岸。从吉隆到边界,尚有20公里的崎岖嶙峋的山路,不通汽车。所谓通商,只不过是一些尼泊尔边民背了一些小商品来交换盐、羊毛。带来的商品都是我国制造,出口尼泊尔,再由尼边民贩运回西藏。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当地物资匮乏,运输又十分困难,所以,一对电池卖到8元,一枚针卖2元,按照当时的币值,已经是天价了。
从吉隆下行到达中尼边界界桥——热索桥,过了冲色村以后,就没有人烟了。界桥的我侧,除了有一间草房外,没有任何建筑和设施。这所破房子是供过往边民临时歇脚用的。所谓热索桥,只不过是搭在界河上一块10多米长的木板,走起来摇摇晃晃,只能单人通行,牲畜不能通过。但是,这座桥非常有名。清乾隆年间,廓尔喀曾两次从这里入侵,占领吉隆、日喀则等多座城市,抢劫札什伦布寺财物、珍宝及藏区的牛羊。清军在这里打胜了关键性的一仗,夺取桥头堡,把敌军赶出国境,从这时起,吉隆就成了边防要塞。
我们沿界河继续上行,这里已是70度的陡坡了。有一个地段,激流从河上流挟带着冰雪,以90度的落差,冲击着大块石头,滚滚而下,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在岸边感到大地在颤动,惊心动魄。
从吉隆往东,骑马走一天,翻越一座大山,即可到达沙则、郭巴等四五个小村。这是最东端的村庄了,南为国界,往北、往东都是高不可攀的雪山。沿途没有村落,植被茂密,通行困难。在行进中,我忽然发现树上生长着一只白嫩的猴头菌。这是一种名贵的食用菌,鲜美无比,采下来,足有2斤重。据说,在相向的地方必然还会生长着另一只,但由于山陡林密,我们始终没有找到。这种菌晒干以后,酷似一只毛绒绒的猴子头,故名猴头菌。有报道说,在湖南发现了一只4两重的木耳。可是在这里,棕色的、晶莹透亮的白木耳遍地皆是,一只不下三四斤重。我用军帽装,竟一只还没有装完。
继续南行,直抵中尼边界。沿途是一片片原始森林,像人工种植的一样,疏密得宜。生长在树上青翠的寄生物,像屏幕一样随风飘荡,据说,这是一种中药材。成群的猴子有百只之多,体态硕大,一只足有50—60斤。我没有见到过这样大的猴子。逐渐树木没有了,由灌木再到草甸、鲜苔。遥望远方,完全是一个无垠的冰雪世界了。阳光照射,光芒万丈。我想,这就是希夏邦马峰的西麓了吧!
吉隆不仅景色秀丽,动植物资源十分丰富,更是一个中药材宝库。
西藏特有的长叶松、长叶云杉、红豆杉在这里都有分布,多集中在江村、冲色以下,过去不懂得保护,任意采伐,现在已列为自然保护区,使之成为科研、繁育的基地。高山杜鹃色彩艳丽,尤以黄色最为名贵。冷杉、栎、桦等树种遍布山林。花椒树满山皆是,且品质上乘。我曾发动边防站的同志们上山挖花椒树苗栽种,大家一起动手,一个下午就把院子围了起来,成了美丽的花椒篱笆墙。
据说,吉隆有80多种药材,名贵的如:雪莲、天麻、贝母、苦黄连、灵芝等。野百合花点缀着翠绿的林海。在石头缝隙里长满了黄精,不一会就能挖一大筐,煮熟吃起来,略似山药。村前的一块平坝上,长满了人手参,白白胖胖、鲜嫩晶莹,很像小孩子的手掌。有一种叫靛蓝的植物,当地人用来治疗痢疾病,非常有效。据说,科考人员曾挖出几窝重达30—90斤的何首乌。我们种的土豆,一个就有2-3斤重,我去北京时带了几个每个重达3斤以上的土豆,人们见了无不叫绝。多年来,有数批科考专家和植物专家前来考察,都因为交通困难而作罢。这个药材宝库,等待人们去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