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我们在美国探亲期间,参加了中国抗日女战士陈思静的90岁寿辰庆贺餐聚,共有六十多人参加。陈思静虽年届90高龄,但精神矍铄,思绪清晰,谈笑风生。餐会中,幻灯在墙上放映了陈思静年轻时期和在红军部队里的一些照片,席间还展示了她在北京新领到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
陈思静原住北京,因两个女儿先后到美国读书、工作,并在美国定居,她在国内无亲人照料,十多年前就来到美国,轮流在两个女儿家居住。
我们都是陈思静的远房亲戚,在参加此次聚会后翻阅了她的一些回忆片断,并和她作了长谈,以下是经整理的陈思静往事回忆——
投入抗日救亡运动
我出生在香港一个辛亥革命军人家庭。父亲陈军衡是广东兴宁县人,早年参加同盟会,曾赴日本士官学校学习,回国后参加过黄花岗起义等重要革命活动。母亲刘瑞云出生于檀香山华侨商人家,在香港加入了中华革命党。我十岁那年,父亲抛下妻子和女儿,扬长而去。我和母亲过着饥寒交迫,靠借、讨、求过日子。十五岁时为了家人生活,我进了中华书局当排书工,每天赤着脚站着工作12小时,累得头昏眼花。
在中华书局当排书工五年后,对社会的了解增加,思想逐步成熟。当时共产党在香港的活动很多,吸收青年工人去参加唱歌等宣传活动,我参加了一个“海员洋务余闲乐社”。九一八事变以后,日军不断在中国挑衅。宋哲元二十九路军在喜峰口大胜日军的消息传到香港,振奋人心,我也投入到演出、募捐金钱和药品支援前线等活动。1937年5月,我参加了香港海员洋务战地救护队学习,七七事变后,就准备担架、行李、药箱、制服等,准备去第五战区李宗仁部队报到。10月间我们出发,共一百多人,香港各界人士到火车站欢送。我随队去了国民党一六O师。队伍到达南昌,整编数月,准备上前线。
在南昌整编时,队伍中的姚秘书常领队员去新四军办事处。该处的薛尚实介绍我参加民族解放先锋队(即后来的青年团)。我在1937年入团,开始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生涯。
此时战事吃紧,日军攻陷了马当要塞,夺下九江、南昌,矛头直指武汉。一六O师北上参加庐山保卫战。我参加的战地服务团中有不少共产党人,如贺子珍的哥哥贺敏学是一六O师参谋,团代表陈立平(解放后任江苏省委宣传部长、南京市长)、陈良堡(新四军教导员,皖南事变中负伤,死于上饶集中营)等。庐山战役一六O师打了胜仗,消灭日军一个联队。
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一员
庐山战役后,国民党对军队中的共产党人仍有限制。当时蔡廷锴部下的一六O师师长华振中比较开明,有共产党人愿去延安的,他就发给路费。这样,我随几位共产党人回广东韶关,找到曾生联系。由于去延安的路途已被封锁,我们被安排去桂林找新四军办事处李克农。在桂林只住了两天,就奔安徽泾县云岭新四军军部。到达军部时形势已很紧张,服务团解散,让我们去江苏溧阳一带找新四军一支队陈毅部队。我们冒险通过敌人封锁线,在日军照明弹下穿行,终于到达新四军一支队。我被安排在军需处当会计。1940年我加入中国共产党。1941年,新四军新军部成立时,卫生部在大会上宣布,陈思静任会计股长。
1943年,经新四军第三师师长黄克诚批准,我和师部作战科科长席舒民结婚。席是湖北大悟县人,1929年兄弟俩都参加了红军。席舒民进了红二十五军,经长征到了延安,以后来到新四军。
我们婚后不久,毛泽东决定选部分干部去延安参加整风学习,席舒民被选上了。根据规定,团以上干部可以带家属。这样,我也随着上延安。由三师参谋长彭雄、旅长田守尧带队出发,在连云港坐木船过海时,遭到日军两艘汽艇包围,机枪扫射,我方伤亡很大,只能弃船泅渡突围。我幼时在香港海边长大,会狗爬式游水,这时我的游泳技术发挥了作用,将受伤的警卫员和不会游泳的席舒民等拉上小舟板。当时大海茫茫,枪弹如雨,我们奋力向陆地游去。敌艇因水浅不能再追赶了。令人痛心的是,在这次遭遇战中,彭参谋长和田旅长都牺牲了。我们得以脱险。直到1943年底,我们才到延安。席进中央党校学习,还当上了中共七大代表。
自强不息 竭尽绵薄
1945年日本投降以后,中央决定组织人马赴各地接收。老伴和我一个队,老伴是参谋长。我们先行军进太行山,后到东北吉林省扶余县,我被分配做县的区委书记。解放战争中,老伴在野战军从东北打到华南。我在区里的任务是发动群众,完成土改,征公粮,征税,安排救济群众,组织生产,动员新兵入伍,组织民工支援前线。1950年,老伴任桂林军分区副司令,我随军到广西桂林当兴安县委副书记。半年后,书记调离,由我负责县委全面工作。中间遇到过百年少见的大洪灾,我日日夜夜与军民同泡在齐膝的水中,边指挥布置各路援灾人马,边与干部群众一道送衣、送药、送粮,抚慰灾民。经过十余天奋战,利用漓山的楠竹搭建数十座竹屋,灾民得以安身。同年,中南军政委员会主任李明瀚深入灾区,到我们县里住了十几天,颁发奖状,表彰救灾成绩。
我在县委书记岗位上工作了4年,又在铁路洛阳地区任党委书记3年……最后在一机部职位离休。
“文革”中,我的老伴席舒民被造反派折磨病倒,1979年在301医院逝世。逝世后在八宝山一厅为他举行了追悼会,解放军后勤部宣布为席舒民同志平反。
1984年我收到广西兴安县的邀请信,要我去当年工作过的广西兴安县参加国庆35周年和广西自治区成立10周年活动。一位姓唐的民兵还认得我,站起来叫我“陈政委”。他说: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已致富,生活过得很好。后来,他每年亲自或托儿子来看我,带来了他自己制作的桂林山峰盆景作纪念。我和他友谊不断,使我回忆起当年可贵的干群关系。
我这人生90年,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新中国的建设,我就在这其中奋力拼搏,去寻找人生坐标,为国家尽一点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