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5期●征战纪事●

战场小记

作者:钟伟今



1949年5月3日一早,我们打开德清县立简易师范学校大门,迎来了解放大军。5月10日我偷偷瞒着家长参军了,到海宁才穿上军装(部队一路快速打来,军需供应不上),一穿上军装,就参加上海战役。我们67师199团是突击团,傍晚在龙华镇集结,即随部队向苏州河方向进击。一夜走走停停,天未亮接到命令“向后转”,押送俘虏回到龙华庙。

对我们这批打仗不多的兵来说,1952年秋后入朝参战才是重头戏。我虽在后勤和政治部,却都处在敌人飞机大炮的威胁之下。

我们初到东线金坪里,每天都有三五架敌机直向我们俯冲轰炸,那炸弹发出要命的尖啸怪异之音。在“办公室”只有我和另一位同志,第一次遇到正面空袭,我们卧倒在地上,准备“革命成功”,而炸弹落在了仓库方向,躲过一劫。而后勤处的一位女同志却被炸死。一根很粗的木棒上端被削成一个平面,由我用毛笔为她写下了“某某某烈士之墓”这几个字。

没过几天我到政治部开会,上午10时许,我们后勤驻地又一次挨炸。我往回打电话,电线已被炸断。当我回来一看,深深的弹坑有好几个。还好,那天我们后勤排以上干部正在“办公室”右前下方“礼堂”开会。“好险啊!”我们首长说:“马克思在天之灵保佑啊!”

是年年底,我部向三八线中线铁原郡接防38军。雪夜行军,在大田里几次遭遇空袭和炮击,炸弹就落在近旁。

有一次,炸弹从我们防空洞顶上滚下,撞针没有着地,体积庞大的炸弹就躺在我们防空洞近旁。我连忙打电话,找师司令部工兵室派员前来拆除。工兵到后,笑着对我们说;“如果撞针着地,你们就没命了,幸亏你们命大啊!”

又有一次,因随首长指挥“前运粮弹后转伤员”,我一夜未睡。上午补睡后,到外面较开阔处透透气。突然,东南方向出现乌鸦似的一大群飞机。我对旁边的朝语联络员老朴说:“今天不知什么地方要倒霉了!”谁知没有一分钟,机群队形散开,猛然直朝我们方向扎下来。前面的机枪哒哒哒哒向下扫射,我们立即拼命往战壕里跑,炸弹呼啸着下来,我看到前面子弹落地激起的烟土,我想我不能再往前跑,便躲进一个猫耳洞(实在浅得可怜),心想今天怕要“革命成功”了,炸弹却在山后接连不断地爆炸。原来,敌机的目标是我们的担架营,我们牺牲了好几个战士,一些骡马被炸死、几个防空洞被炸塌……

还有一次,在傍晚前,敌炮群对准驻地猛击。我看到炮兵校正弹的浓烟腾空升起,随之炮弹雨点一样落在我们驻地。管理科庞科长“人中”处负伤,鲜血从捂着的手指下不断流淌,他还在指挥撤退。

我们67师文工队,三年解放战争牺牲了4位战友,抗美援朝战争牺牲了13位战友。这两场战争,文工队这样非直接战斗人员,牺牲了17人。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