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期●老战士专访●

一生戎马 先国后家

——新四军老战士、原刘伯承秘书阙兴隆访问记

作者:任吉祥 李长山 张增凤


新四军老战士、离休副军长阙兴隆一生戎马,曾任刘伯承、廖汉生秘书,功劳显赫。他在北京金沟河干休所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少出家门打天下

阙兴隆家里很穷,父母皆文盲,以种地为生。少儿时的阙兴隆不仅聪慧伶俐,而且勤学苦读,在学校成为同龄人中的翘楚,由于成绩优异期末还曾得到60斤小麦的甲等奖。1940年新四军东进,10月中共泰兴县委和人民政府在海安成立,广泛动员民众抗战,还创办了不少学校,为部队和地方培养后备军。阙兴隆的家乡海安通学桥也办起了中学(后称“泰兴三中”),阙兴隆成为初一的学生。1943年初他参加了青年解放团(后改为“青年团”),同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他只有15岁。组织上调他到泰兴一中(海安丁许庄)集训。当时泰兴独立团总支书记陈履仁向县委书记彭冲要干部,阙兴隆被推荐到团部当文化教员。在海安西边的崔母战斗中,阙兴隆冲锋在前,作战勇敢,很快被任命为新四军泰兴独立团四连指导员。当时连里不少战士是从伪军俘虏过来的,他们的皮带上刻着“和平反共建国”六个字,新四军战士极为痛恨并歧视他们,这就影响了部队的团结,削弱了战斗力。阙兴隆利用各种机会感化俘虏过来的伪军,让他们尽快融入到革命队伍中来。经过细致耐心的思想工作,很多早先的伪军成为抗日斗争中的有生力量。在他的努力下,四连很快成为一支战斗力很强的连队。因为他能力强,表现出色,组织上安排他到四个连队当过指导员,把干练的工作作风和丰富的工作经验带到各个连队。阙兴隆不仅会做思想工作,打仗也打得好,在物资匮乏、敌众我寡的恶劣条件下,创造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他曾创下带领一个连消灭了敌人一个整编营的骄人战绩。当时他所在团的政治处主任、江西老红军吴石梅说:“小阙这伢子是块带兵打仗的料。”

南征北战屡建功

在阙兴隆家里,我们看到他在历次战斗中荣获的证书和几十枚沉甸甸的奖章。这些见证了阙兴隆的戎马生涯。在我们的要求下,阙兴隆给我们说起他参加过的大小战役和跨“三江”(长江、黄浦江、鸭绿江)的历史。

1948年,阙兴隆带领的一个营与东台县和紫石县的两个营分别整编编入20军,他被留在军部任作战参谋。部队整编不久,毛主席、朱总司令下达了“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命令。在军部的阙兴隆日夜不息制订作战方案。1949年4月21日,阙兴隆负责组织土造的“小火轮”(一种简易的柴油驱动木船)载运部队,他站在船头第一批突破天险过江作战。当第一梯队抵达江南,他马上返回江北接驳下一梯队。在返回江北途中,在宽阔的江面上遇到一艘由武汉溃逃上海的国民党军舰。此时小火轮上的灯又坏了,船老大不敢再往前开。阙兴隆为了火速把后续部队送到江南,拔出驳壳枪,站在船头果断指挥船老大:“不要怕,开过去,时间就是胜利!”也许是逃命心切,也许是慑于我军的气概,国民党的军舰并未恋战,匆匆驶走。就这样,船老大操控着一艘残破的小火轮回到江北,接送又一批解放军战士跨过长江天险。渡江后,阙兴隆随部队进军大上海,20军和27军形成钳势从两个方向夹击敌人。阙兴隆和他的战友们边进攻边收集敌军的动向,及时向上级提供极为重要的情报和信息。这就好比在刺刀上装上了眼睛,军部首长可以第一时间作出正确的判断,部队以最小的代价顺利进入这座大都市并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城市重要的基础设施。

1950年,美帝国主义将战火烧到鸭绿江边,军首长指派阙兴隆只身前往山东制订赴朝运输计划。1950年11月, 20军大部队雄赳赳气昂昂开赴朝鲜。

在朝鲜战场上,他作为作战参谋不仅出现在指挥所里,更多的是在树林里和战壕中。有一次,他与部队失去了联系,路过一片树林,他掩护警卫员带着文件包先走,谁知一发炮弹过来,警卫员当场被炸死,文件包炸飞。他用捡来的毯子裹着文件,独自穿山越岭,一路奔波,军帽跑丢了,就捡起一个换上,最后戴着第八顶军帽回到部队。首长和战友一看都乐了,他最后戴的竟是朝鲜人民军女战士的帽子。抗美援朝结束回国后,部队驻在宁波。他收到家乡来信,得知母亲病危,为了保守军事机密,他不能回家,最终也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阙兴隆每每讲到这件事总是痛苦万分,说这是他一生中的遗憾。从1949年到1954年,这跨“三江”的不凡经历,把阙兴隆磨炼得无比英勇坚强,成熟能干,为他能被选中到刘伯承元帅和廖汉生中将身边工作准备了条件。

赤胆忠心护将帅

1955年,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决定,在南京建立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刘伯承被任命为第一任院长兼政治委员。第一批学员都是从各兵团部队抽调来的高级将领。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的粟裕交给南京军区一个任务,为他选一个秘书,条件是一能打仗,二要有基层工作经验,三是至少参加过抗美援朝。选来选去,阙兴隆成为最合适的人选。谁知节外生枝,刘伯承院长也需要一个秘书,在各军筛选,材料报上来后,刘帅当场拍板说:“我就要阙兴隆这样的人当秘书。”粟裕一生敬佩老首长刘帅,既然是刘老帅点将,只好忍痛割爱。阙兴隆有幸到了刘帅办公室当上了秘书。军事学院刚建立,成员虽是部队高级将领,但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人员素质参差不齐,加之有些学员居功自傲,根本看不上国民党起义的高知教员,学院各项工作开展艰难。阙兴隆作为刘帅的下属,总是尽力协调各种关系,做了大量工作,深受刘帅赏识,先后任秘书、秘书处副处长、办公室主任。

刘伯承调北京后,廖汉生继任军事学院院长。1960年廖汉生调北京工作。在《廖汉生回忆录》里有这样一段话:“……军事院校党委派办公室主任阙兴隆同志作为秘书随我到北京军区工作。阙兴隆同志是位新四军老战士,曾任军侦察处长,被刘伯承院长调来军事学院担任院长办公室主任,跟随刘帅工作多年。他服从组织安排,离开办公室主任的职位随我到北京军区任职。”在廖汉生身边,他走连队、下基层,远赴新疆,出色地完成了各项工作。1964年全军“大比武”期间,廖汉生到新疆勘察地形,一个叫“妖魔山”的地方挡住了去路,这个地方被当地人说得阴森恐怖,上山者有去无回,驻地部队也一直未敢涉足。初来乍到,廖汉生也无从下手。阙兴隆暗下决心,一定要斩断这个“妖魔”。第二天清晨,他带着一个班的战士冲上山顶。日照三竿,山上轻烟缭绕,隐约一丝刺鼻气味,阙兴隆果断让战士们用湿毛巾护住鼻孔,逐步下撤。中亚和我国新疆部分地区地质中含硫高,在高温蒸发下会释放出刺鼻的高硫含量的气体。谣言不攻自破,百姓释然了,第三天廖汉生带领新疆驻地师以上干部集体登上“妖魔山”。1963年阙兴隆任北京军区作战科长,后升为作战部副部长。1971年他到山西“支左”,1972年调回北京任北京军区情报部部长,1980年任24军副军长,直到1989年离休。

言传身教育后代

我们在采访中只见他家门口悬挂的是“首都模范家庭”“全国模范家庭”的铭牌,走进去我们看到北京军区司令部、石景山区校外教育辅导小组等单位颁发的奖状证书,称他是教育子女的“模范家长”。当我们问起他们是如何教育子女问题时,阙兴隆说:“打江山易,保江山难啊,对后代不好好教育,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打下的江山就可能毁在他们手里。我们党和军队就有一些纨绔子弟,满身骄奢之气,我非常看不惯,不好好教育行吗?”他爱人余霞君说:“我家三个子女本来都可以在国外学习工作,老倔头坚决不答应,说国家培养了他们,应该回国感恩报效。三个孩子现在都在国内工作。”两个女儿毕业于北京大学,一个儿子毕业于清华大学。大女儿北大本硕6年半后投身教育,现任某重点大学副校长和博士生导师。二女儿从小学一直到博士后总共读了25年半书,在加拿大最著名McGill学院完成博士后站学习后,又到英国皇家医院深造。无论McGill还是皇家医院都想挽留她,她婉言谢绝,现在是北京一家著名医院的主任医师。小儿子从清华大学毕业加入一家国企,为国效力。他的这三个子女都很优秀,难怪后来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廖汉生多次说:“兴隆,你是教子有方啊。”阙兴隆对我们说:“我的财富就是这三个子女。”讲到这话时,他刻满戎马印记的脸上泛起一丝红光,充满了自豪感和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