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杨门三烈

镇江自古英才辈出，这里记述的杨瑞年、杨青年和杨华年则是这英雄群体中的一门三烈。

在抗日救亡风雨中成长

杨瑞年姐弟3人出生于镇江城里一个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杨瑞年生于1916年，是杨家的长女，杨青年生于1921年为次女，胞弟杨华年生于1922年。三姐弟的父亲杨效颜，是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镇江最早的国民党员之一，也是一位正直、进步的爱国人士。杨家姐弟因受父亲学识和人品的熏陶，具有强烈的爱国热情。杨瑞年自幼聪明伶俐，敢作敢为，在镇江薛家巷小学读书时就经常上台演讲，是旧习俗的叛逆者。大革命时期，她看见短发贴耳的北伐军女战士迈步在大街上，回家就剪掉了长辫子，不怕家人责骂她将来找不到婆家，也不怕同学讥笑她是“鸭屁股”。

杨瑞年14岁考入扬州中学女子初中部，读到初三时，九一八和一·二八事变爆发后，全国掀起了抗日救亡的热潮。杨瑞年参加了扬州中学的学生纠察队，带头上街游行，宣传抗日，查禁日货，处罚奸商，积极投入爱国救亡运动。

1932年秋，杨瑞年初中毕业后考入苏州女子师范学校，在课余阅读了大量进步书刊，尤其对鲁迅的著作和邹韬奋主编的《生活》周刊爱不释手。她十分崇敬鲁迅的反帝爱国精神和疾恶如仇、刚正不阿的品格。1935年夏，学校当局无理解聘孙起孟、曹养吾等6名进步教师，激起了全校师生义愤。杨瑞年、朱光熙、吴文藻当选为学生代表，带领请愿队伍到当时的江苏省省会镇江请愿交涉，当面责问教育厅厅长周佛海。此期间，杨瑞年的家几乎成了爱国同学的旅舍和饭店。

1935年，杨瑞年从苏州女子师范毕业回到镇江，先后在达仁小学和高桥北小学任教。这时，在上海地下党派来的同志领导下，她同几个好友，秘密组织了一个读书会，学习、传播进步书刊和革命思想。是年冬，北平爆发“一二·九”运动，杨瑞年和读书会同伴积极排演救亡节目，在群众中教唱《义勇军进行曲》《毕业歌》，还组织大家传阅宣传救亡的书报。读书会的活动引起镇江反动当局的注意，1937年春杨瑞年等以“共党嫌疑”被捕入狱。同年初夏，经家人保释出狱后，杨瑞年依然积极参加爱国青年组织的救亡演出活动。
七七事变后，杨瑞年与一群爱国青年排演《张家店》《咆哮的河北》等抗日剧目，但遭国民党省党部下令禁演，并威胁剧场老板不准出借演出场地。杨瑞年鼓励同伴说：“上面不让在剧场演，我们就到街头和乡下去演！”在她的发动下，大家组成流动化装宣传队走向街头、农村，把抗日救亡宣传活动搞得有声有色。妹妹杨青年也在她的进步思想和爱国行动影响下，积极参加流动化装宣传队活动，全身心地投身于抗日救亡的洪流。

三姐弟毅然投身革命

杨瑞年姐妹俩的爱国行为，得到了当时在国民党省党部工作的任弼时的妹妹任季璠的热情支持和帮助，任季璠还鼓励她们姐妹俩投奔革命圣地延安。1937年初冬，杨瑞年北上寻求报国之路。后来，杨青年在途经淮北时参加了新四军，直接走上了敌后抗日战场。杨瑞年则继续北上，经长途跋涉到达山西临汾县刘村，参加了八路军115师学兵队，被编入五区队（即女生区队），杨瑞年在学兵队接受了严格的军政训练。

1938年2月下旬，学兵队结业，杨瑞年与70余名学员奉调南下参加新四军，杨任女兵班班长，带领10多名女战士从千里外的临汾出发，经汉口转九江，到南昌军部报到。3月，杨瑞年由军部分配编入军部战地服务团，任负责管理女兵生活的女队副队长。杨瑞年在战地服务团工作积极，活泼开朗，待人真诚热情。5月，战地服务团随军部辗转到达泾县云岭，每到一地，杨瑞年都有演出任务，总是全身心地投入，由她主演的小歌剧《送郎上前线》《送才郎》都演得非常成功。王于畊在50年后回忆说：“杨瑞年一上台总能以她富有魅力的表演、俊俏的扮相和多情的歌声迷住观众、感动观众，每次演出结束后都有人跑来要求参加新四军。”在服务团工作期间，杨瑞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8年秋，杨瑞年调任新四军教导总队训练处文化教员。据当年同在教导总队任政治教育干事的余志新回忆说，杨瑞年任文化教员时，学生对她都很尊敬。她在调到教导总队后，给家里写信动员弟弟杨华年到皖南参加新四军。杨华年在杨家6个孩子中排行老四，幼年受过良好教育。1939年初，17岁的杨华年在姐姐的动员召唤下，背起行装也到泾县云岭参加了新四军，被分配在教导总队第5队当学员。翌年调到军部教导营工作。从此，姐弟俩在革命征途上互相鼓励，共同战斗。

1939年10月，教导总队青年队撤销，杨瑞年调任新成立的抗属子弟学校文化教员，直至1940年4月停办。1940年夏，杨瑞年又调回教导总队，分配在政治处宣教科民运组工作。

特殊战场上的忠勇战士

1941年1月6日，新四军军部及皖南部队奉命北移至茂林附近山区突遭国民党顽军包围，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爆发。教导总队抽调舒文、杨瑞年等人组成民运小分队开展民运工作。1月12日夜，民运小分队在石井坑参加了军部的突围行动。13日天明时，杨瑞年突围至大康王坑口附近遇阻，与组长蒋航之（即蒋燕）等失散，当天杨瑞年被俘，被俘后化名杨瑞莲。在教导总队任文化干事的杨华年也未能突围而被俘。

新四军战俘在绩溪县定潭被囚押时，国民党军第52师师长刘秉哲有个姨太太和杨瑞年曾经是同学。一天，刘的姨太太派勤务兵将杨瑞年叫去“叙旧”，希望她回心转意。杨瑞年轻蔑地对刘姨太说：“我们过去是要好的同学，但现在各有所求，志不同道不合了。”刘姨太虽碰了钉子，仍不死心地说：“瑞年，不要这样任性。想一想吧，你现在是俘虏啊！共产党、新四军给你什么好处？何必这样执迷不悟！像你这样的人才，如果愿到我们52师政工队来，真是前程无量啊！”杨瑞年越听越气愤，就起身告辞说：“多谢好意！我参加新四军是为了抗日救国，不是为了追求个人名利。”说得刘姨太无地自容，只好叫人将杨瑞年带走。在从定潭押解上饶的前夕，杨瑞年、毛维青等5位女战士断然拒绝了顽军52师的收编。
1941年2月底，皖南事变中被俘的600余名新四军干部被囚禁在上饶下周田村（即通常所称上饶集中营）。新四军女干部及女家属计30人被编入女生队，杨瑞年团结女生队的难友与敌特开展各种斗争。上饶集中营关押着一位叫施奇的原新四军军部机要员。皖南事变发生时，施奇被国民党10多个兽兵轮奸，身体遭到极大摧残，杨瑞年主动关心和照顾她；战友陈茂辉被俘后患病仍遭敌特毒打，杨瑞年她们坚决抗议，要求为陈治病；得知有部分男同志准备越狱，需要鞋子时，杨瑞年撕掉自己衣服做成布鞋送给他们，后来，陈茂辉就是穿了这布鞋逃出了虎口。

集中营特务头子为了软化这批抗日“囚徒”和掩盖集中营的法西斯监狱性质，决定成立“更新剧团”和“更新球队”，指名要杨瑞年当剧团主角。杨瑞年原本断然拒绝，后经狱中秘密党支部研究，认为可以利用外出演出机会了解外界情况，打通与外界的联系，决定让其参加。她联络其他女演员，根据党支部的指示，向国民党特务头子提出条件：一是绝不演反共戏；二是必须由赖少其做布景，邵宇搞化装。敌方无奈，只得答应了她们的条件。杨瑞年团结参加“更新剧团”的难友，巧妙地开展对敌斗争。有一次，杨瑞年、毛维青两人在演出时，故意响亮地喊出被禁念的台词“我们现在是已经没有自由的人了”，当遭敌特训斥时，杨瑞年冷冷地说：“啊呀，怎么又忘了，真是的。可已经念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敌特乱骂一气，怏怏地走了。1941年12月6日，在杨瑞年的精心策划和机智掩护下，利用在铅山县进行文艺演出和篮球比赛的机会，“更新剧团”成员赖少其、邵宇和“更新球队”队员陈安羽、陈文全、叶育青5人分两批成功逃出了魔窟。1942年元旦前夕，在杨瑞年等精心掩护下，又有5名难友再次越狱成功。接连发生的事件，让特务们认准了杨瑞年是“共党顽固分子”，从此对她加倍警戒和迫害。

杨华年被俘后，也经受了严酷的考验。他化名王宣林。杨瑞年为了不让敌人利用亲情搞阴谋，面对敌特故意当面毒打弟弟，咬牙拒不相认杨华年。杨华年在牢里染上了回归热，特务利诱说：“只要你自首，可以给你治疗。”他宁受疾病折磨也决不叛变自首。

有一次劳动后，特务命令杨华年和难友们整队唱三青团团歌。杨华年和难友们将歌词改为“我们是共产主义的……”刚唱第一句，即被喊停，特务头子陈国桢气势汹汹地叫出杨华年责问为什么改歌词，并逼问是谁指使改的。杨华年毫不示弱，被特务当场按倒在地，用扁担毒打一顿。睡在身旁的难友邢济民安慰他说：“新四军已重建军部，扩编为7个师，由陈毅代理军长。”杨华年强忍遍体伤痛，抓住邢的手高兴地说：“这太好了，如果我能冲出牢笼，回到部队，和同志们杀上抗日战场，那该多好啊！”

英雄正气贯长空

1942年6月5日，上饶集中营向福建转移。6月17日，杨华年所在的第6队100多名“囚犯”行进到福建省崇安县赤石镇，计划下午渡崇溪。6队秘密党支部认为这是难得的暴动良机，只要突围过了河，不远便是高山密林，那里有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活动，于是果断决定立即暴动。当日下午4时许，当第一批“囚犯”在少数宪兵押解下过了河，渡船返回到河中心时，暴动指挥王达钧突然高喊：“同志们，冲啊！”这时已经过河的新四军人员纷纷向武夷山奔去。特务、宪兵慌忙举枪射击。暴动成功了，许多同志跑进了深山，找到了党领导的游击队，回到了新四军部队。杨华年由于长期苦役和疾病，步履艰难。他一路跑，一路跌跤，跌伤了一条腿，连站也站不稳。难友们要背他突围，他深知时间就是生命，稍一拖延就会同归于尽。他对难友说：“你们快跑，不要管我！”杨华年后来跌进山沟，第二天被搜山的宪兵发现。他赤手空拳与宪兵搏斗，被敌戳数刀后壮烈牺牲，时年仅20岁。

在经历了5月茅家岭暴动和赤石暴动后，集中营特务头子决定用大规模的屠杀向革命者作最残酷的报复。1942年6月19日深夜，特务们将77名所谓共产党顽固分子分批押到赤石镇虎山庙的一个废弃茶园里。6月20日下午3时，特务们开始分批枪杀难友，第一批14人当即应声倒在血泊中（其中秦天辉死而复生，成为这次屠杀的幸存者和见证人）。杨瑞年、凌红、徐韧等7名女战士是第二批就义的。她们到刑场时，个个怒视特务，痛骂不止，并齐声高唱《国际歌》。宪兵慌忙开枪射击。杨瑞年首先大声呼喊：“同志们，我们的血不会白流！抗战一定会胜利！革命一定能成功！共产主义一定会实现！”她虽身中3枪，依然挺立着高呼：“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华民族解放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刽子手们惊恐万状，又用机枪扫射，她身中7弹，头颅也被击碎。当杨瑞年壮烈牺牲的噩耗传回新四军时，她当年的战友们无不悲痛万分，当年临汾学兵队的教官、时任新四军第4师师长的彭雪枫含着眼泪说：“瑞年同志真是一位女中豪杰！”

当姐姐和弟弟英勇牺牲的时候，远在淮北抗日根据地的杨青年正朝气蓬勃地战斗在抗日的第一线。抗战胜利后，杨青年在党的领导下又投入了反对国民党挑起内战的斗争，直到1947年在解放战争中因公殉职。

1949年4月23日南京解放后，老父亲正依门而望，翘首以盼，等待儿女们归来，却久久杳无音信。杨效颜老先生便在南京报纸上连登数日寻人启事，苦苦寻找离别太久的3个儿女。3位烈士生前的战友们看到后，纷纷给杨老先生和镇江市军管会写信，详告各自所知的情况。至此，杨门三烈的英雄事迹传遍了镇江的大街小巷。杨家三姐弟虽死犹生，他们为革命而献身的伟大精神和高贵品格，将和他们的英名一起永留人民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