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到天黑,母亲便小心翼翼地从角落里端出一盏煤油灯来,划亮火柴,点燃灯芯。如豆的火焰便开始在漆黑的老屋中跳跃,昏黄的火光荡漾在老屋里,温暖着我幼小的心灵。在煤油灯熟悉的气味中,我总能安然入睡。
那个时候,母亲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煤油灯旁纳鞋底,做鞋垫,我就坐在母亲旁边做作业。那时的乡村是寂静的,我还能不时地看到老鼠顺着墙脚跑来跑去,听到它们的“嬉闹”声。时间长了,灯光会渐渐暗下去,母亲便拿起剪刀,轻轻地剪掉一截灯芯,屋子里便会陡然间亮了许多,惊得墙脚的老鼠四散逃窜。而我,第二天洗脸时,一掏鼻孔,手指便会黑漆漆的。有时会忘记擦鼻孔,到了学校,总要被小朋友取笑一番。
后来,父亲从城里回来,带回一个灯罩,罩到煤油灯上,灯光更亮了,并且油烟也熏不进鼻孔了,我却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我熟悉的味道变淡了。
该上五年级了,我们都要到梨园乡中心小学去读书,还要住校。父亲拉着车给我送了床和铺盖,我们这些十一二岁的孩子便在一个简陋的宿舍安家了。那时,宿舍还没有通电,用的也是煤油灯。下晚自习后,我们便从门后捧出煤油灯,然后再十分小心地放到后墙的窗台上,这时,室友凤儿总要不失时机地喊上一句,“高灯下亮”。我们便开始了自己的活动:有吃东西的,吃的也不外是从家里带来的馒头和咸菜;有收拾床铺的;有背课文的;还有捉虱子的……还能有什么比一群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聚在一起更热闹的事呢?乱极了,就会听得隔壁的老师大喊一声:“熄灯睡觉!”我们便立即安静下来。凤儿便会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把煤油灯吹灭,宿舍内便一片漆黑,我们在黑暗中钻进被窝进入梦乡。
再后来,村子里通了电。电灯一下子把乡村的夜变亮了,人们再也不用日落而息了。有电视机的人家电视要响到很晚。但在我家,一切如故。母亲是一个节俭的人,她把灯泡的瓦数越换越小,以致后来我房间的灯泡变成了五瓦。父亲说这样光线太弱,我在这样的环境中读书学习恐怕眼睛要近视,母亲全然不顾这些。而上天可怜我,一直到现在我的双眼都不近视。我完全理解母亲。为了省电,我会在晚自习回到家后,拿出煤油灯,擦拭干净,换根灯芯,添满煤油,开始读书。煤油灯的光亮还和以前一样,我又开始了与煤油灯为伴的日子,又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我又开始了黑鼻孔的生活,这让我无比兴奋。我时常温习功课到深夜,有时母亲睡醒了,见我还点着灯,她很心疼,催我早些休息。那段时间,我的成绩开始突飞猛进。
我感谢那盏煤油灯,它温暖了我的童年,芬芳了我的梦境,照亮了我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