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师范的最后一学年,学校安排我们去当实习教师,我被分配到一个偏僻的山区小学。
十月份正是山中秋雨连绵的季节,我撑着一把花伞,踏着一条野菊花盛开的小路,走进了那个叫王家沟的小学。它离村子较远,全村20多户人家分散居住在山坡边,学校共有13名学生,四个年级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我刚到校第二天,那位老师的妻子病重要去省城住院治疗,村干部和那位老师十分为难地对我说:“咱这地方偏僻,暂时请不来老师,这群孩子只能托你一人来照管。”我当时满口答应,那位老师才匆匆离去。当为孩子们上完一天课,傍晚放学时,我才感到偌大一个校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和三间瓦房。学校没有校门和围墙,夜深时,风呼呼吹过,门窗咣当咣当直响,我用桌凳顶住门窗,吓得一夜没有入睡。第二天,好心的村主任便将自家的一条大黄狗拴在校门口,并派了村中的女孩为我做伴。我非常感动,决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教好这群山里的孩子。山里的学校穷,没有备课教材,我就利用星期天,骑上自行车去附近其他学校找。学校以前从没有上过音乐课,我便用自己带来的小录音机教孩子们唱歌。当这个山村学校第一次响起歌声时,好奇的家长们扔下手中的锄头,从田间地头赶来,乐滋滋地站在窗外,听着看着我和孩子们一起唱歌。
山里的群众朴实厚道,他们看到我将他们的孩子调教得爱念书,会唱歌,懂礼貌,便从心里高兴。我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天放学和同学们一起走出校门,轮流到各家各户吃派饭。回校的路上,总有热心的家长将自家煮熟的鸡蛋、红枣、苹果、核桃等塞进我的口袋,塞得鼓鼓囊囊。我不忘采一束路边的野菊花,插在办公桌前的瓶子里,每晚批改作业时,都会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从此,我和村中的大人小孩都成了熟人,不管在哪里遇见,村民们热情喊我一声“文老师”。我便“大伯大婶”的回敬一声,日子过得欢乐愉快。
有一次我去学生家中吃午饭时,不小心在山道上摔了一跤,脚被摔伤了,走路困难,每次上课都是学生扶着我进教室。学生家长们一听到我摔伤的消息,几乎全村人都涌进了学校,还轮流将每顿饭送到学校,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更让我难忘的是,每天都有同学采一束野菊花,插在我办公桌前的瓶子里。我虽然不能到山野中去看那些盛开的野菊花,可是,屋子里的带露水的野菊花,那股淡淡的清香时常飘荡在我的屋子中,让人回味无穷。
两个月的实习很快就要结束了,那位请假的老师也回到了学校。临别的那天清晨,我打开门时,一下子惊呆了,满眼望去都是我喜爱的金黄色的小菊花,十几个学生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大束花儿,个个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全村的男女老幼知道我要走了,都从四面八方赶来为我送行。
我站在野菊花盛开的教室门前,看着学生们企盼的眼睛和站在周围的乡亲们,顿时我感到无比幸福,热泪夺眶而出,手中收拾好的行李滑落在脚下,半天才哽咽着说出一句话:“等我毕业了,我一定来这里当老师。”
一年以后,我真的成了一名山村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