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我家住在现在的东台市南沈灶镇常灶村,兄弟姊妹4个,全家6口人住了两间小屋,屋面没有茅草盖,盖的是高粱秸秆。父亲叫常用满,靠外出给人家打短工混生活,母亲在三仓河上撑渡船维持家庭生活。大哥二哥去三仓北边给人家烧盐做灶户(伙计)。尽管如此,家里还是穷得叮当响。
1942年,我才8岁,当时,安丰、东台、梁垛、富安都有日本鬼子,二黄(伪军)经常带着鬼子下乡“扫荡”。我们南沈灶的向灶、张家灶等村是鬼子和伪军的踏板地,出脚就到, 韩徐乡离安丰街比较远,鬼子很少出远门,到这里来“扫荡”的大都是二黄。这些二黄来一次,老百姓就遭一次殃。听大人们说:这些二黄都是一个叫吴仁杰的汉奸带下来的。他家住在四灶庙,这家伙在抗日战争开始后,就投靠了日本鬼子,经常带领二黄和鬼子下村“扫荡”,抢群众钱物,抓共产党员。因此乡亲们提到吴仁杰就恨得牙痒痒。
我们也设法与二黄巧妙斗争。记得一次二黄到韩徐乡来“扫荡”,我们这里的老百姓都躲起来了,有的藏到河浜里,有的躲到玉米田里,有的躲到河沟里。我家的渡船所在的交通位置非常重要,要过河到三仓河南来,非要乘渡船过来。于是,每逢听到二黄下乡“扫荡”的消息,在地下党员的指导下,我和妈妈就把渡船藏到那个弯弯曲曲的汊港里,叫二黄不得到河南来。
二黄要“扫荡”,不会因为没船就不来。那年夏天到常灶村来“扫荡”,就是游河过来的。他们一来村子里就枪声大作,到处听到“乒乒乓乓”的枪声,弄得村子里人心惶惶、鸡飞狗跳。二黄见鸡捉鸡,见猪捉猪,我的邻居徐永富家养了一头肥猪,当时他老婆正在家坐月子,二黄看中了她家的这头猪,不顾永富老婆的苦苦哀求,用棍子活活把猪打死后抬走了。可怜徐永富家原指望着卖猪给家里买点粮食,给大人孩子添点衣服的,却被二黄抢到三仓河北大地主韩志亮家煮了吃了。那天二黄在韩志亮家分享着抢来的鸡啊猪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了韩家。就在当天夜里,二黄还把生意人韩宝乐抓起来,这个韩宝乐是做煤油和棉布生意的,二黄认为他是共产党,就把他带到安丰街上。审问中,韩宝乐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个本分的生意人,由于缺乏足够的证据,二黄就把他放了。
1942年前后,是日本鬼子非常疯狂时期,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新四军来到我们这里,领导人民打鬼子,捉汉奸。我那时年纪不大,但穷人的孩子懂事早,爱憎分明,从小就认定共产党是穷人的靠山,是真心打鬼子的。我天天跟在民运工作队员李路后面跑。这个李路是上海姑娘,刚到我们这里时才19岁,是才出校门的学生,我把她当成大姐。我因为头上害疮,没长头发,李路就亲切地叫我“小癞子”。他们开会时我为他们站岗放哨,一有风吹草动,我就及时报信。我从不要报酬,李路也没管过我的饭,我依然毫无怨言。2003年李路从北京给我来信还夸我哩:“你一直跟着我们干了不少农村工作,现在回忆起来,你那时真是有觉悟的,是一个能跟着党走,坚信革命一定能胜利的好青年,好小伙子。”李路那时公开身份是共产党领导的粮店的工作人员,平常睡在四爹家,与四奶奶一起睡,有时也与我妈妈一起睡。1943年的一天夜里,李路与我妈妈睡在一起,尽管当时我家的被子都是破棉絮,她也毫不嫌弃。当时我发现夜里有二黄到我家后面来抢劫财物,连忙敲开她的门:“大姐,二黄来了,赶快躲躲!”我立即带着李路躲到屋后的小河沟里,才没被二黄发现。
当时我们村子里年龄稍大一点的青年都参加了游击队,在李路等共产党员的带领下打鬼子,除汉奸恶霸。吴仁杰被游击队列为第一个打击的目标。李路要求游击队瞅准机会,早日除掉这个大汉奸。
一天,吴仁杰又带着一队二黄,坐着船从安丰下来“扫荡”了。当吴仁杰他们的船行到常灶村河面时,“乒乒乓乓”,埋伏在三仓河南岸的游击队指战员向二黄船齐开火,平时一向仗着鬼子耀武扬威的二黄这时都被打懵了。在他们发愣的当儿,游击队战士在陈远荣带领下,纷纷跳到河里,捉拿吴仁杰和其他二黄。吴仁杰还想组织人员负隅顽抗,看着手下一个个被拉下了水,还想掉头逃跑,被陈远荣一把揪住,按在河里先灌满了一肚子水,然后捉拿归案。
当地群众一致认为,吴仁杰勾结日本鬼子带领二黄下乡“扫荡”,残害党员和群众,是恶贯满盈的大汉奸,必须处以死刑。没多久,吴仁杰被押往刑场枪毙,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吴仁杰被处决后,起到了杀一儆百的作用,二黄都收敛了许多,再也不敢到乡下来胡作非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