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8月1日下午6时整,太阳已经开始向西边的地平线落去。一架美国军用飞机,在上海大场机场徐徐降落。这是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应中国政府的请求,将南京大屠杀的要犯、前日本侵略军第6师团长谷寿夫解押来华。同机被解押来华的,还有另一名日本战犯、前关东军参谋长矶谷廉介。
谷寿夫身材矮小,头戴礼帽,身着绿色单军服,手提一只小皮箱。他神情沮丧地走下舷梯后,即与矶谷分别被押上吉普车,向东急驶而去。
谷寿夫被关入设在江湾高境庙的将校收容所。他与矶谷同居一室,囚居的门口有两名武装士兵看守。
上海对于谷寿夫来说,并不生疏。1937年11月,他率部在金山卫登陆,攻陷上海,进军南京。那时,他是中将师团长,指挥着千军万马,在中国的土地上为所欲为;相隔8年多后又来到上海时,却成了被羁押的囚徒。
1946年10月3日,他被移送到南京小营战犯拘留所。
南京是一片血染的土地。谷寿夫一踏上这块土地,就有一种死亡将临的感觉。当年,他率部在这里对南京人民进行血腥的屠杀。如今,白骨犹存,坟冢累累,千万名死难同胞的冤魂,决不能饶恕他这个罪大恶极的刽子手。他将在这里接受中国政府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的审判。
对谷寿夫的审讯,把南京人民的思绪又带回到1937年底那段令人心碎的日子里。如果让杀人魔王蒙混过关,就将对不起千千万万死难的亲人。 南京城沸腾了。人们纷纷带着自己的血泪陈述,向法庭控诉谷寿夫的滔天罪行。审讯中,励志社的千人礼堂座无虚席;大门口还挤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群。人们从广播中收听军事法庭的公审实况。80余名中外人士出庭作证。法庭内外,人们不断愤怒高呼:“绞死他!”“把他千刀万剐!”
调查、审讯持续了近5个月。1947年3月10日,由石美瑜审判长、4名审判官组成的军事法庭,对战犯谷寿夫案作出了严正的判决:谷寿夫在作战期间,共同纵兵屠杀俘虏及非战斗人员,并强奸、抢劫、破坏财产,处死刑。
4月25日,蒋介石亲自签批了判处战犯谷寿夫死刑的代电。26日上午9时45分,谷寿夫最后一次被押上军事法庭。检察官陈光虞问明姓名、年龄、籍贯后,将三封亲属来信交谷阅读。谷展信匆匆一阅,便卷起收入衣袋。
陈光虞厉声道:“战犯谷寿夫,现在向你宣读国民政府主席代电。”
谷寿夫慌忙立定,两手下垂,低首聆听。他听完蒋介石批准执行死刑的代电后,脸色死灰,神情木然,知道死期已到。
1l时10分,检察长宣告退庭。 谷寿夫被宪兵押上汽车。囚车前后,都有武装部队押解。囚车驶抵雨花台刑场,数万名群众冒着大雨以热烈的掌声,欢呼恶魔末日的来临。
谷寿夫两眼茫然。两名宪兵将他挟持下车时,他已瘫软难行。11时50分,行刑宪兵除去谷寿夫所戴礼帽,以手枪从脑后射击,一枪毙命。子弹由后脑进,从嘴里飞出。
比赛杀人者被枪决
在对侵华日军战犯进行审判时,南京人民忘不了在紫金山麓进行杀人比赛的刽子手向井敏明和野田毅。1947年5月8日,中国战争罪犯处理委员会作出决议:要求引渡在南京进行杀人比赛的战犯。
5月22日,中国政府外交部通知中国驻日代表团,向驻日盟军总部接洽引渡战犯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八九月间,这两名逍遥法外的刽子手由驻日盟军总司令部先后在东京缉拿归案。
10月25日,在阵阵秋风中,日本海轮“和顺”号一声长鸣,在上海黄浦江边靠岸。战犯向井敏明和野田毅,被押送往上海战犯拘留所。他们虽然在南京大屠杀惨案中犯罪时只是少尉军衔,是抗战胜利后被逮捕受审战犯中的低级军官,但是他们的罪行太残暴、太凶恶了,震惊了全世界。
11月6日,向井敏明和野田毅被告知,他们将被押送南京,由中国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直接审判。两名战犯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当天,他们被移送到南京小营战犯拘留所。
对向井敏明和野田毅的审讯,持续了一个多月。检察官责问向井敏明:“你在与野田毅进行的杀人比赛中,因杀106名而取胜,有当时报纸的报道、照片为证,你知罪吗?” 向井敏明狡辩道:“检察官先生,东京《日日新闻》的报道纯属虚构,那是我们为了夸耀武功,博取女性的好感,将来回国好觅得佳偶。”对此,检察官义正词严地给予驳斥:“胡说!东京《日日新闻》乃日本重要报纸,在作战期间,日军当局对军事新闻的检查极为严格,岂允虚构宣传?” “至于以杀人竞赛之凶残兽行,作征婚广告,以博取女性欢心,更为现代人类史上所未闻。这完全是荒唐的编造!”谎言掩盖不了真相。向井沮丧地低下了头,不再辩驳。
12月18日,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在励志社礼堂对比赛杀人的刽子手进行公审,军事法庭审判长石美瑜端坐审判台中央。在审判席的对面,用白布围着3张长桌,被告向井敏明、野田毅神色惶恐地坐在桌后。法庭内座无虚席。
审判长石美瑜操着一口福建官话,高声宣判:按被告等连续屠杀俘虏及非战斗人员,系违反海牙陆战规例及战时俘虏待遇公约,应构成战争罪及违反人道罪。其以屠戮平民认为武功,并以杀人作竞赛娱乐,可谓穷凶极恶,蛮悍无与伦比,实为人类蟊贼,文明公敌。非予尽法严惩,将何以肃纲纪而维正义? 翻译把审判长的判决译成日语后,两名刽子手吓得面如死灰。10年前,200余无名中国同胞,惨死于他们的刀下。10年后的今日,宣告了他们的末日。
向井和野田在被判处死刑后,又在狱中惊恐地度过了40天。1948年1月28日,一个严寒的日子,向井敏明和野田毅被五花大绑,背插木质斩条被押上囚车,在刺骨的寒风中驶向刑场。
正午12时,在雨花台的一块乱石堆上,“砰,砰”两声枪响,两个刽子手倒在了曾经被他们蹂躏过的土地上。
松井石根走上绞刑架
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松井石根,自知罪孽深重,惧怕受到神灵和中国人民的惩罚,在离开华中战场回国后,于1940年派人到中国江南,挖回一些染血的泥土,与自己家乡附近的泥土相掺和,塑造了一座“兴亚观音”佛像。他整日供奉这座泥塑的观音像,故作姿态,潜心诵经,以示“忏悔”。但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 南京土地上的30万冤魂,不能放过这个大屠杀的罪魁祸首。
日本投降后不久,松井即被宣布为甲级战犯嫌疑,须入狱受审。 1946年3月5日,松井最后一次登上鸣泽山的观音堂,在那里久久地诵经、祈祷。然后,他神情沮丧地对看守殿堂的伊丹夫妇说:“今后一切拜托两位了!”说罢,他颓然下山,被逮捕关入东京巢鸭监狱。
经过2年零8个月的调查、审讯。1948年11月4日,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开始对25名甲级战犯进行判决。
上午9时半,审判长、澳大利亚昆士州最高法院院长韦勃爵士郑重宣布:“本官现在开始宣读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判决。” 来自中国、美国、英国、苏联、加拿大、法国、荷兰、新西兰、印度和菲律宾的审判官端坐台上。中国的审判官,是44岁的国民政府立法院外交委员会主席梅汝璈。
松井石根等25名甲级战犯,在武装士兵的看押下,坐在受审位置上,静静地接受这决定命运的宣判。 厚厚的英文本判决书,长达1218页。审判长韦勃用了9天时间,直到11月12日才将这份判决书宣读完毕。
松井石根被判犯有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对日本甲级战犯公诉书中控告罪状的第55项,即“罪恶地不设法保证遵守对待战俘和被拘留平民的规则,或不设法制止对战俘和被拘留平民所犯的战争罪行”。12日下午,宣判进行到最后阶段,即对25名甲级战犯进行逐个判决。 法庭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在审判长韦勃点到松井的名字后,松井颓然起立。他用一种无可奈何的麻木姿态,来掩饰内心的惶恐和惧怕,在他的左右各站立着一名威武的军人。
韦勃宣判道:“根据判决为有罪的罪状,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处你以绞刑。”他轻轻地将头点了两三次,便转过身来默默退下。被判处了死刑的松井石根,在巢鸭监狱里度过了他生命中的最后10天。
12月22日深夜11时30分,松井石根与土肥原贤二、东条英机、武藤章4人,同一批被从巢鸭监狱号子里押出。他们双手加铐,铁链绑腿。 11时40分,4名死囚步入临时设置的佛堂。由花山信胜法师带领他们念经、上香。之后,花山和尚说:“请诸位留下你们的亲笔签名。” 松井等人一一用带着手铐的右手,握起毛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11时50分,被押赴刑场。
刑场上,士兵端来四杯葡萄酒。松井等人端起酒杯,稍喝了一点。这时,8名威严的美军士兵来到他们身边,每两名士兵挟持一名死囚,步入刑场。
4台黑色的绞刑架设在刑场中央,系成圆圈的绞索不高不低,悬挂在刚好适合于死囚头颈的高度。松井等4人顺从地走上绞刑架,并把头颈伸进索圈。
12月23日零时1分30秒,行刑官、美军上校菲立普一声令下:“行刑开始!”立刻,绞索抽紧,4名死囚开始悬挂在半空。零时14分,军事法庭的特聘法医,宣告南京大屠杀元凶松井石根已正式死亡。
消息传到南京,南京人民奔走相告,欢呼元凶已经伏法、正义终得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