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会：不安的世界与中国方案

2018年2月16日至18日，第54届慕尼黑安全会议（以下简称“慕安会”）在德国南部城市慕尼黑举行。一年一度的慕安会始于1963年，是当今全球最高规格的安全政策论坛之一，如果说“达沃斯论坛”主要偏重于世界经济问题，慕安会则主要偏重于世界安全问题。

今年慕安会的与会者包括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拉加德、英国首相特雷莎·梅、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奥地利总理库尔茨，以及美国防长和伊朗、沙特、俄罗斯、土耳其等国外长，以及来自世界各国的约500名政要及各界人士。中国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主任委员傅莹作为中方代表参会。与往年一样，慕安会主办方会前发布年度安全报告。今年的报告题为《危机边缘，悬崖勒马？》，长达88页的篇幅写满了对世界安全形势的不安和焦虑。过去的一年，美国与朝鲜、沙特与伊朗冲突升级，北约与俄罗斯矛盾不减，乌克兰危机依旧，全球范围军备控制尤其是核控制遭遇挑战，民粹主义、单边主义盛行，现有国际安全体系遭遇前所未有的冲击。

俄美互发核弹威胁   世界并不安宁

慕安会主席伊申格尔在开幕讲话中警告：当前，美俄之间彼此不信任的程度“不能更糟了”，双方的联系几乎全部中断，出现误判的可能性大大增强，双方开战的风险达到冷战结束以来的最高点。

事实果然如此。俄罗斯总统普京3月1日发表国情咨文，在背后的屏幕上播放了一段最新的俄制“萨尔玛特”洲际战略导弹试射的模拟画面，一枚导弹似乎正在飞向美国佛罗里达海岸。普京说，这一型号的导弹“可以打到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而且无法被拦截，已经进入试制的“积极阶段”。他表示：“我希望今天说的话能让一切潜在侵略者清醒点。对俄罗斯的敌对举动，例如（美国）反导系统以及北约在俄周边国家的军事部署，从军事意义上讲，将失去效果。”俄罗斯媒体报道指出：“萨尔玛特”洲际战略导弹可携带10到15枚分导式核弹头，射程达1.7万千米，弹头采取先进的突防技术，据称能突破现有所有反导系统，精准攻击地球上任一目标。普京同时也提醒西方：俄罗斯已经作为全球大国归来，并决意在扩大核能力和实现核能力现代化方面全力与美国保持同步。他还在讲话中展示了俄罗斯研制的其他最新武器，包括“匕首”防空系统、核动力导弹、潜水无人机、超音速武器和激光武器。

俄罗斯于3月18日举行大选，毫无悬念, 普京将开启又一个长任期，而美国怀疑俄罗斯干预其前年大选因而在俄罗斯大选时进行报复性介入，美俄关系的僵局被美国国内政治丑闻和对俄罗斯制裁法案锁定，欧洲防务界对紧临俄罗斯欧洲边界的中东欧安全局势忧心忡忡。

美国政府已经明确表示：“伊斯兰国（IS）被打败后，大国竞争将成为国家安全的焦点。”美国总统特朗普已喧嚣要大举投入升级美国的核武库。美国的军费开支2018年度将达到超纪录的7000亿美元，将比上一年增长4.7%，美国的军费预算占世界总体军费预算的40%。此前，2017年底发布的英国简氏防务预算报告预计， 2018年全球国防总开支将达1.67万亿美元，总体将增长3.3%，全球防务总开支将达到冷战后的最高水平。上月，美国的“核态势”评估报告显示，美国计划装备新的“低当量”核武器，并首次考虑对非核威胁（如破坏性很大的网络攻击）进行核打击。

鉴于最近美国发出了降低使用核武器的门槛，本次慕安会美国代表、副国务卿沙立文的发言成了焦点。沙立文辩解说：美国出台核评估报告主要基于两个原因：一是应对安全形势最新发展。美政府十年前提出各方削减核武器，但俄罗斯等国并不积极。美发展低当量核弹，是对俄罗斯发展中短程低当量核弹的回应。二是应对核扩散。朝鲜不仅自己发展核武，还向其他国家搞核扩散，这使敌对势力拥核的可能性大大上升。《评估报告》指出，在敌对势力利用战略核武器对美国打击造成灾难性影响之前，美国可使用核武器应对，这仅是极端情况。总体来说，美国的核政策公开、透明，让大家都了解在何种情况下美国将使用核武器。

听众中也有不少人对美国试图降低核武器使用门槛提出质疑，认为这是在核安全问题上的严重倒退。这一方面是因为朝核问题的突出，以及伊朗核协议的不稳定性，另一方面是因为美国重新评估核态势后对自身核政策的修改，有可能重燃美俄核军备竞赛。由欧洲人主导的国际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组织筹备委员会（CTBTO）在会上发出了加速有关条约筹备工作的呼吁，然而这在当下仍显得过于理想主义。

当前世界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美俄之间关系冷淡；乌克兰、叙利亚局势仍然充满变数；俄罗斯重返大国地位，由于美国和俄罗斯部队之间在叙利亚的冲突愈加频繁，出现意外事件及误判的风险不断攀升；拥核国家日益增多，核不扩散体系迹近解体；欧洲仍面临恐怖主义的严重威胁，尽管“伊斯兰国”已近乎被打垮，但由于恐怖分子的流散和极端思潮继续在互联网上的传播，今后5至10年内欧洲国家仍将面临恐怖主义威胁升高的局面。

冬奥运朝韩运动员联袂入场   朝核问题出现转机

平昌冬奥运朝韩运动员联袂入场，给焦虑中的世界带来了一丝希望。当然，欧洲防务界并不认为朝鲜和韩国以平昌冬奥会为契机而采取的改善关系步骤对维护国际核不扩散机制的稳定性有太大直接意义，因为有关缓和势头根本就是绕开核问题的。与会者普遍赞同关键矛盾仍存在于美国和朝鲜之间。俄罗斯和韩国的与会者发出了国际社会应在联合国安理会对朝制裁框架之外向朝鲜提供必要人道主义援助的倡议。如果美国不愿跳出以零和思维处理地区热点问题的思路，在朝核问题上执意以压促变，不愿正视朝鲜合理的安全关切，这恐怕是朝核问题难以取得实质性进展、国际核不扩散机制面临崩溃风险的根源之一。

韩国文在寅政府几天前派出特使团赴朝鲜，并得到朝鲜领导人金正恩的接见和宴请。3月6日下午传来了韩国总统府发布的此次朝韩双方达成的、让不少舆论感到“震惊”的五点协议：朝韩将于4月底在军事分界线韩方一侧举行首脑会谈；朝韩双方建立首脑热线；朝鲜承诺不对韩国使用核武器或者常规武器；在国家安全得到保证的前提下，朝鲜愿意弃核；朝鲜愿意与美国就朝鲜无核化和朝美建交问题对话，在与美国对话期间，朝鲜停止核试验和发射导弹试验。

紧接着，韩国派出特使到美国向特朗普总统通报了访朝的成果，特朗普立即作出反应，并亲自向媒体宣布，愿与金正恩在5月底前举行美朝元首会谈。然而，不到两天，美国又发出“朝鲜必须先弃核”，作为会谈的先决条件。

对于半岛局势这种戏剧性变化，韩国文在寅总统感到非常兴奋，以为他的冬奥运力邀北方组团参加对缓和半岛局势起了作用。美国却认为，这是美国促使联合国对朝鲜不断增加的制裁压力的结果。不知为什么，这5条协议和韩朝、美朝首脑会谈，实在让人难以兴奋，反而有一种历史又在重复、又回到其轮回起点的感觉，因为20多年的朝核问题的谈判，有过几次曾经达成过类似的协议和类似的首脑会谈。美国副总统彭斯表示，美国及其盟友“仍致力于对金氏政权施加最大压力”。

3月8日，习近平主席与特朗普总统通电话，习近平表示：当前朝鲜半岛局势出现的积极变化，有利于把朝鲜半岛无核化进程重新纳入对话解决的正确轨道，也符合联合国安理会涉朝决议确定的方向。习近平赞赏特朗普政治解决半岛问题的积极意愿，希望美朝双方尽快启动接触对话，争取取得积极成果。特朗普表示：事实证明，习主席坚持美国应该同朝鲜开展对话的主张是正确的。美方十分感谢并高度重视中方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重要作用，愿继续密切同中方的沟通协调。

朝核问题原本山重水复，现在却似乎柳暗花明。平昌冬奥会开幕式上半岛北南运动员联袂入场给世界带来的惊喜，朝韩、朝美最高领导人的即将会晤，能否在朝核问题上取得实质性的突破，美国将扮演何种角色，人们将拭目以待。无论如何，半岛局势的缓和，中国乐观其成，而且事实证明，中国提出的“双暂停”、“劝和促谈”的方针是正确的。

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中国为不安的世界注入正能量

大会论坛围绕核安全问题进行讨论时，中国全国人大外事委主任委员傅莹在论坛上以《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角度看核领域全球治理》为题发言，为不安的世界提供中国方案。傅莹说：核武器仍是当今世界杀伤力最强的武器，各国应采取负责任的态度携手推进核领域全球治理。五大拥核国应维护全球战略稳定，继续推进核裁军，维护核不扩散体系。傅莹说，中国核武库规模非常小，坚持自卫防御的核战略，维持最低限度的核威慑。中国始终奉行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政策，无条件地承诺不对无核武器国家和无核武器区使用或威胁使用核武器。中国也一直主张全面禁止和彻底销毁核武器。针对美国核态势评估涉及所谓“来自中国的威胁”的说法，傅莹说，美国不应拿中国作为自己调整核态势的借口，所谓的中国对美国威胁毫无根据。在当前国际形势复杂多变的情况下，中美俄等大国不应视对方为战略竞争对手或威胁，应进一步加强对话，增强而不是破坏战略平衡。

傅莹在论坛上发言时呼吁，应提升全球安全治理，以更好地反映当今世界经济全球化和高度一体化的趋势。中国主张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各国应在适当的时候开始考虑制定共同的安全原则，避免再以阵营划界。我们要走合作共赢的道路。新时代中国确立的外交目标包括推动构建新型国际关系，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强调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和共同繁荣。它既是对未来世界的期许，也是中国国内发展的必然诉求。

关于朝鲜半岛的局势，傅莹说：朝核问题无疑最为紧迫，其实质是实现共同安全，还是一方追求自己的绝对安全，以损害他国的安全为代价。朝鲜战争结束60多年了，迄今只有停战协议，而没有达成过和平协议。美军及其盟友与朝鲜的军事敌对一直是半岛紧张的根源。朝方视美方的巨大军事压力为对自己存亡的威胁，为实现终极自保走上拥核的道路。由于相关方之间严重缺乏信任，半岛陷入了相互刺激、螺旋下降的恶性循环。她说，中国坚持半岛无核化，严格履行了联合国安理会的制裁决议，同时也主张通过和平谈判解决朝鲜的安全关切。傅莹指出：韩朝利用平昌冬奥会实现接触，再次点燃和平的希望，两国运动员携手进入开幕式会场的场面感人，令人信服地展示了南北人民渴望和平的强烈愿望，我们都应支持他们。美国不要错过开启和平谈判的机会，否则，形势可能再度进入紧张轨道。

中国提出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方案，无疑是医治当今危机四伏的国际局势的一帖良药，得到了与会者的普遍赞赏。

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总干事穆勒表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理念深受欢迎，因为符合世界发展的自然规律，符合联合国大多数会员国的意愿，也非常符合联合国所追求的方向——国际团结、多边主义和自由贸易。

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主席安德烈·科尔图诺夫说：我们需要倾听中国的声音，中国在世界安全领域可以发挥更大作用。

北约负责防务投资事务的助理秘书长卡米耶·格朗表示：中国不仅正成为世界经济的领导力量，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国也成为维护国际安全的重要参与者。
而美国呢？慕安会的报告指出：特朗普政府对地区和全球多边主义兴趣索然，出于美国自身利益考量更愿推动双边关系，美国奉行的并非孤立主义，而是单边主义。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学者约翰·艾肯贝里指出：美国作为全球最强大的国家，却在“破坏自己亲手创建的世界秩序”。

我们期待一个和平的世界，一个人类和睦相处的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