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1942年5月参加新四军后,就与“文化”二字结下了不解之缘,先后担任了教员、文化教员、文工团员之职。令我难忘的是抗日战争时期,先后经历的苏中耙齿林遭遇战、丰利镇保卫战、车桥战役和高邮攻坚战。然而,最令我难忘的是丰利镇保卫战中俘虏了日本上等兵松野觉,并将他由武士道精神十足的日本兵,转化成反战同盟战士,最后壮烈牺牲在抗日战场上。
当年,我在1师3旅7团8连当文化教员。根据上级指示,文化教员经常组织基层连队的干部、战士上日语课,把战场上学到的常用日语教给他们,如“放下武器,缴枪不杀”、“新四军优待俘虏”、“你们不要再上当受骗,为日本军国主义卖命了”、“只要你们投降后,走留由你们,愿意回国的我们给经费,愿意留下的我们欢迎”等。通过上日语课,连里大多数干部、战士学会了用日语喊话。
在丰利镇保卫战中,我们团里俘虏了松野觉。刚开始,由于受日本法西斯宣传和教唆,松野觉十分顽固,自杀、绝食,甚至要与看守人员拼命。由于语言障碍,无法与其作深层次交流。无奈,我们只好按照上级规定,对俘虏的日本兵一级一级往上送。团里派了两名身强力壮、全副武装的战士,一前一后将他往旅里押送。谁知,当走到一座小石桥上时,松野觉趁两战士不注意,把他们踹到了河里,妄图夺路逃脱。幸亏此时遇上了一队过路的民兵,将其拿下,押送到旅部。旅部敌工科的日语翻译与其对话交流得知,他原是日本一家印刷厂的工人,是被强征当兵来到中国的。虽然经过多次对话交流,他仍对新四军的优待俘虏政策半信半疑。后来,松野觉亲眼目睹:新四军的官兵们常常吃玉米糊、窝窝头、山芋干,却让他吃白馍、白米饭;新四军官兵们穿的是旧军装、破草鞋,却让他穿新军装、新布鞋;新四军官兵们睡的是茅草棚、稻草铺,却让他睡板床,躺床铺……
当敌工科的领导与他谈心时,又向他讲了日本军国主义发动侵华战争的罪恶阴谋,讲了中国人民奋起反抗的正义之举,讲了这场战争不仅给中国人民,也给日本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终于,松野觉思想开始变化了,当征求他意见是回国还是留下来参加反战同盟时,松野觉坚定地表示,留下来参加反战同盟,为早日结束这场罪恶的侵华战争作贡献!
自此,松野觉成了反战同盟一员,也成了新四军队伍里的一员。新四军打到哪里,他跟着到哪里。他常常冒着炮火,顶着硝烟,用流利的日语,不停向日军喊话,劝他们放下武器。令人痛惜的是,在车桥战役中攻击日伪军碉堡时,日伪军负隅顽抗。松野觉几次喊话,对方都不答话。于是,他毫不迟疑地跃出战壕,站在边上用喇叭筒高声喊话。不幸,日军的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头部,他当场壮烈牺牲。
这个被俘日本士兵的转变,给了我们鲜明的启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凡是挑起侵略战争的人,必将失败。那些妄图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日本右翼势力,必然会玩火自焚、重蹈覆辙。这已被历史所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