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期●缅怀篇●

他们:播种,但不参加收获

——前仆后继的8位中共如皋县委书记

作者:钱泽麟

1965年秋天,在如皋城钟楼西侧县民政科招待所门口清理地下水道时,发现地下有一个砖砌圆拱。圆拱下面是一只锅子,锅盖上放着一双绣花鞋,锅子里面有100多发子弹,一把刺刀,一副脚镣,再下面就是一枚方型石质的“中国共产党江苏如皋县委印”。经深入调查发现:1929年1月16日上海《申报》、1月24日南通《通通日报》报道这枚印章是1月10日被敌人逮捕的中共如皋县委书记徐芳德的。印章埋藏之处当时是敌人看守所,徐芳德被捕后曾关押在这里。
  翻开这个时期的档案,人们惊讶地发现,从1929年初到1933年春,短短的4年多时间里,有8位如皋县委书记英勇牺牲!
  他们是:
  徐芳德(1929.1.27牺牲)  
  吴亚苏(1929.8.3牺牲)
  韩铁心(1930.5.23牺牲)  
  王玉文(1930.8.30牺牲)
  汤士伦(1931.2.4牺牲)   
  穆子奇(1931.3.12牺牲)
  于    咸(1931.8.28牺牲)  
  吴汝连(1933.4.28牺牲)
  8位县委书记的英勇斗争事迹可歌可泣……
  ——徐芳德是如皋江安人,在南通师范读书时积极参加“五卅”运动。王若飞1928年4月初到如皋发动五一农民暴动,首先与县委委员、西乡区委书记徐芳德联系。徐是暴动的发动者、领导者之一。5月1日凌晨,他带领农民游击队首攻驻搬经文武殿的县警察队,打响了暴动第一枪,首战告捷。当夜,暴动总指挥部在朝西庄召开誓师大会,面对数以千计的暴动农民,徐芳德奋力登上用牛车搭起的指挥台,代表县委庄严宣告:共产党领导的如皋农民暴动开始了!徐芳德智勇双全,韬略过人,在攻打恶霸地主周伦如庄园时,保卫团据险死守,久攻不下。他命令一部分人唱着《国际歌》向北后退,诱敌追击。自己则率部分兵力埋伏在麦田里。保卫团团长以为暴动队伍撤退了,即出来追击。徐芳德带领伏兵呐喊着冲向周家。向北佯退的队伍回过头来,形成两边夹击,打得团丁拼命逃窜。暴动队伍一举占领了敌巢,将粮食、衣物全部分给农民。暴动后期,在大批敌军“进剿”下,暴动的领导成员大多被迫撤往上海、南通等地。徐芳德受命留守,坚持斗争。他组建了镇涛区委和苏北第一支红军游击队。9月,他和如皋县委书记吴亚苏带领游击队员先后进攻国民党吴窑、九华、下驾原等处公安分局,毙伤巡警10多人,缴枪10多支,解救了被捕群众。11月底至12月初,南通特委召开六县县委联席会议,徐芳德当选为南通特委委员,兼如皋县委书记。1929年1月10日,徐芳德带着警卫员潜回六甲老家,整编游击队,被县警察队包围。突围时,徐芳德腿部受伤被捕。27日被杀害于如城北门内眼光庙巷北口。
  ——吴亚苏是南通最早的中共党员吴亚鲁的弟弟,受其兄影响,于1925年入党,第二年考入上海邮务海关学校英文专修科。其父马塘区行政局局长吴绍穆是位倾向共产党的开明人士。在父亲和哥哥的引导下,吴亚苏和妻子张红凤到武汉从事党的工作。妻子牺牲后,他强忍悲痛,将刚出生的儿子托付别人,义无反顾地踏上新的革命征途。返如皋前,他特意在上海拍了张照片,写上“吾父爱之”。回如皋后,他将照片交给父亲珍藏,表明准备随时为党和人民献身。在五一暴动中,吴亚苏负责宣传工作。他到东乡张贴和散发大量标语,诱敌东调。暴动失败后,7月,吴亚苏被任命为如皋县委书记。在十分艰难的环境下,他把党的骨干组织起来。他们克服种种困难,经常化装成讨饭的、卖粮的、烧香的、割草的、放牛的,深入群众开展工作,重建党的基层组织,壮大革命队伍,恢复建立了6个区委、138个支部,党员数量由原先的800多人发展到1297人。申家埭的大恶霸地主周殿伦曾纠集土豪劣绅镇压农民,勾结反动政府残杀暴动领导人。8月22日下午,吴亚苏带着4位同志乔装成商人来到周家,打伤周殿伦,击毙其弟与狗腿子,给恶霸地主严厉的警示。
  徐芳德牺牲后,南通特委委员兼农委书记吴亚苏,奉命回到如皋负责县委工作。他到镇涛区,在原武装小组的基础上,1929年4月上旬组建了有50多人的镇涛红军游击队。1929年6月15日,吴亚苏在陈家市(镇)开会时不幸被捕。国民党如皋县县长江辅勤想用软攻诱其就范,亲自置酒招待,吴亚苏一脚把酒席踢翻!江又派人对吴绍穆施加压力,要他给儿子写劝降信。吴绍穆写了3封信,最后一封只有8个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给父亲复信: “拜读来信,收益良深。我承受过无比的非刑拷打,及心灵的痛苦,但我一定拿出勇气来,为受难的弟兄铺好一条求生之路!”8月3日,吴亚苏昂首走向刑场。敌人按惯例端来烈酒,他坚决不喝,说“我要死得明明白白。”
  ——韩铁心于1929年6月13日担任如皋县委书记。他1905年出生在海安县韩洋乡大桥村,原名韩德渊,1923年考入通师;1926年下半年,入党。为表示自己参加革命的决心,他改名为铁心。入党不久,即任通师党支部书记。除在本校秘密从事党的工作外,他先后深入南通、如皋等地农村,发展了10多名党员。1927年,他又帮助南通女子师范建立了第1个党支部。韩铁心任如皋县委书记后,即与如泰中心县委书记王玉文密切配合,整顿和健全了江安、卢港、石庄、镇涛、搬经、芹湖等地的党组织及农民协会,发动群众收缴地主枪支,扩大农民武装,把如泰地区游击队集中编队,于8月28日成立了拥有100多人、60多支枪的如泰工农红军。第二天,他接到密报:国民党江安区公安分局局长朱介卿和地主严子昂、丁伯仁带了3个警察到了附近的石桥头,即单枪匹马前往。过桥,看见3个夹着长枪的警察在江福田包儿店门口吃喝,他“砰砰”两枪击倒一双,剩下一个吓得向东南逃去。北边厢房里,朱介卿听到枪声,慌忙窜出东篱笆门。铁心紧追不舍,一枪击伤朱介卿。王玉文率队赶到,捉住朱介卿。申家埭地主周松平勾结国民党军警,先后杀害了我张连生、苏德馨和徐芳德等党员干部。10月9日,铁心与王玉文、于咸兵分3路围攻其巢穴。铁心身先士卒,冲在前面,活捉周松平,并把他家三四万斤粮食分给农民。此后,攻打蒋垛区公所,伏击卢庄保卫团……短短的数月,铁心和王玉文带领如泰工农红军开辟了一大块游击区,把如皋、泰兴、泰县的边区联成一片。1930年2月9日,国民党“清乡督查队”到磨头区高家庄,捕去干部、群众8人。铁心和如泰工农红军新任大队长薛衡竟率部截击,毙敌两名,救出被捕人员。随即又乘胜打下刘家渡,将土豪粮行的粮食及官盐栈的官盐分给农民。不料,县警察队袭来。遭遇战中,铁心身中数弹仍坚持指挥,终于击退敌人。此后,他被送上海医治,因伤口恶化,5月23日与世长辞。
  ——王玉文是如皋搬经乡人。1923年考入江苏省第二师范学校,曾自费出版短篇小说集《飘鸟之死》,表明对旧世界的憎恨和追求真理的愿望。1926年入党,到芹湖小学任教。1929年春,王玉文担任如泰中心县委书记。8月中旬的一天傍晚,天气炎热。王玉文身穿杭绸衣衫,戴着墨镜,摇着芭蕉扇,扮着县政府的科长,带着随员,到珊瑚庄地主黄子昂家“验枪”。黄信以为真,赶紧把两支手枪交给王玉文。当发觉不妙时,几支枪对准了他。黄只得把全部子弹包括门卫的长枪,乖乖地交出来。1930年2月,省委派人到通海如泰地区组建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四军。王玉文精心组织,亲自前往上海安排迎送军长何昆及张爱萍、何扬等军队干部。4月3日,时任特委委员的王玉文主持红十四军成立大会。不久,王玉文被任命为南通、海门、启东、如皋、泰兴5县巡视员。6月23日,他和红一师师长张世杰率部攻打如泰边境的敌据点,冲进恶霸地主闾宇臣住宅,收缴枪支弹药。大伦庄、曲塘、曹家埭等据点守敌来援,王玉文、张世杰考虑到参战的农民群众太多,命令红军掩护群众撤退。黄桥总暴动失败,原红军别动队负责人李吉庚叛变投敌。王玉文得知其下落,于8月30日带人去追寻,在周家荡遭到叛徒袭击而牺牲。
  ——汤士伦是如皋江安东燕庄人。五一暴动中,他参加攻打蒋家埭、卢家庄、卢港等地主庄园,并发动农民分了地主的粮食衣物。1929年4月11日,他和县委委员于咸带领10多人到长脚圩地主李昌泰家缴枪。他们装作采桑叶,从李家后门进去,迫使李交出4支短枪。不久,汤士伦被调往上海工作。1931年1月17日,在远东饭店开会时,与何孟雄等20多人同时被捕。2月4日在龙华遇难。
  ——穆子奇是如皋西乡人,1930年11月,任如皋县委书记。1928年,他参加了五一农民暴动。1929年任卢港区委书记;同年夏,任县委宣传委员。红十四军建军后,穆子奇多次配合红军作战,组织卢港、江安一带的赤卫队和农民支援前线,抬担架、送食品。1930年6月,他与省委特派员一起,在如皋西乡六甲、朝阳、陈堡3个乡,以雇农工会和农会为基础,成立了苏维埃政府。11月初,他奉召去上海参加会议,中旬被任命为县委书记。同年冬,他回如皋,途经江阴被捕,1931年3月12日在镇江北固山就义。
  ——于咸是如皋福兴庄(今九华乡)人。1927年6月,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求学期间,由其表兄介绍入党。于咸的舅舅陆瑞是地主,有600多亩田,反对土地革命,拒绝交出田契。于咸大义灭亲,在大会上宣布枪决陆瑞。1929年8月28日,于咸任如泰工农红军一分队队长。此后,于咸随军转战如泰周边地区,端掉镇涛区公所和公安分局等敌人的巢穴。1930年春,于咸担任县委书记。当时,西乡春荒,穷人靠吃树皮草根度日。县委指示发动群众向地主借粮。鄂家岱恶霸地主李同山扬言:“要借我的粮可以,一块钱一粒,少个边也不行。”并请警察保家护宅。3月10日夜,于咸率领50多名战士,发动千余农民向李家涌去,将200担粮分给农民。1931年春夏,于咸领导如泰地区进行恢复工作,白天隐蔽,夜间行动,逐渐集中了18支长枪和4支短枪。党团组织也恢复了。8月28日,于咸在朝西庄缪永文家,等待泰兴县游击小组的同志开会。这天是农历七月半,缪永文去买肉,打算包馄饨招待泰兴同志。地主缪士和见平时极少买肉的缪永文买那么多肉,即派人盯梢,并飞报敌据点。周围各处保卫团和驻东庄的警察队包围缪家。战斗从上午10时许,一直打到夕阳西下。于咸等3人,毙伤敌人20余人。敌人见冲不进去,就扔火把烧草屋。烟火之中,于咸率先冲出,一梭子撂倒三四个敌人,冲到不远处的高粱地时,敌人的排枪击伤了他的腿部。他卧在土沟里一动不动。敌人以为他死了,争着来缴枪。于咸一跃而起,又打倒两个。一阵乱枪后,一警察壮着胆子上前俯身取枪,只听“砰”的一响,应声倒地。于咸牺牲了,手指还紧紧扣着枪机……
  ——穆子奇、于咸相继牺牲后,吴汝连挑起了县委书记的担子。1930年6月11日,一师攻打石庄据点时,吴汝连带领游击队助攻,身中三弹。后去上海治疗,伤愈后留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后吴汝连又回如皋,决定从打击“地头蛇”入手开展工作。西乡尤家行恶霸地主卢玉斋疯狂地到处抓人,强行收租。吴汝连摸清他每晚必宿驻地戈家堡,于1932年10月的一个傍晚,在半路设伏把他处死。1933年1月3日,人称“活阎王”的朱夏乡反动乡长石宜生带着两个团丁到了群岸村。吴汝连带人把正在酒席上的石宜生击毙。磨头东边袁庄恶霸地主严子英私设硝磺局敲竹杠,租谷大斗进小斗出,还霸占池塘养鱼。吴汝连带人趁着夜色,踏雪摸进严家,除掉严子英,把粮食分给20多家受苦农民。春节刚过,吴汝连来到长江边的营防港,帮助镇涛游击队的陈奎等同志重建党支部,恢复党的活动;召集南通天生港吴桂生、十里坊王锡堂、九圩港朱德全等红十四军失利后隐蔽待命的同志,开展武装斗争。3月初,吴汝连带着陈奎、吴桂生等,一夜之间,就干掉了作恶多端的5名恶霸。在严重的春荒中,吴汝连派人指导各党支部开展春荒斗争,率游击队保护农民到恶霸地主家开仓分粮。为了准备五一节纪念活动,4月26日,吴汝连去珊瑚区筹建革命行动委员会。他率队奔袭顽乡长,因敌人早有准备,28日凌晨撤退到戈家堡尤学庆家暂住。敌人得到密报,把尤家围得水泄不通。在突围时,吴汝连等7人牺牲在敌人的机枪下。
  革命先辈为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共同理想,前仆后继,不惜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中国共产党的伟大宗旨,感召和激励更多的人们去不断奋斗。 他们真是:播种,但不参加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