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49年5月解放上海的战役中,有一支参战时间最早、战役任务最重、牺牲人员最多的新四军铁军部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10兵团29军第87师。我父亲张强生时任87师师长,政委王义勋、副师长林乃清、参谋长叶克守、政治部主任段六奎。
浴血鏖战 勇夺月浦
87师下辖259、260、261三个团,都是战功累累、鏖战于大江南北的新四军老部队。上级给87师配属军工兵营1个连、军直属炮团2个营和85师第253团(这个团同样是有着赫赫战功的新四军老部队),任务是攻占月浦、张华浜,并切断上海敌人退路及封锁黄浦江。5月12日清晨,87师所有参战部队冒雨从牌楼市、青石桥地区出发,向浏河、月浦方向攻击前进。
上午10时,261团1营首先攻入浏河镇,消灭镇内敌人后部队乘势渡过浏河,向上海方向挺进60华里。13日凌晨2时,各部队已全部到达指定地域。261团进驻月浦镇北侧,同时在月宝公路担任警戒;260团则进入月浦镇北的主攻位置担任主攻;253团进入月浦西南实施助攻;259团则后续进入月浦至狮子林之间的叶大村敌人据点的阵地前沿。师指挥所设在月浦镇西北的西陆桥。
月浦,上海东北一座不起眼的小镇,但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它紧靠长江,东临吴淞口,是进入宝山、吴淞的唯一门户,也是两地的重要屏障,要歼灭吴淞、宝山之敌,必先攻克月浦、打开大门。因此,月浦成为国民党上海守军外围防线的主阵地,与北侧狮子林炮台、偏南侧的杨行联成一体,互为犄角,遇到攻击,三者可以相互支援。敌军自月浦到吴淞口十多公里防御带布满了密集的碉堡群。专门派来加强月浦至吴淞口防御的是国民党嫡系主力第52军。这支部队在辽沈战役中由于逃窜及时,未遭我军的重大打击,保持了比较完整的建制和实力,后由杜聿明设法通过美国军舰海运到南方。军长刘玉章嚣张地扬言要“让共军卡在我的钢铁阵地里”。
5月13日2时许,87师所属4个团分别在月浦西侧、北侧、钱家宅南侧、叶大村正面,以行进间发起攻击。虽经激战,但由于敌工事坚固,炮火猛烈,我军进攻全线受阻。拂晓,敌人又以军舰和地面的猛烈炮火覆盖我月浦前沿阵地和纵深部队。敌飞机也分批轮番轰炸、扫射。260团阵地上的3门山炮刚刚回击,就被敌人的炮火击毁了2门。一个上午,仅260团前沿1营的伤亡即达三分之一。
下午2时,担任主攻的260团在253团的助攻下,对月浦发起总攻。敌我交火,前沿处于弹雨火海之中,枪弹嘶鸣,炮声震耳,弹片飞溅,刺刀闪光。部队战士越战越勇,三个营先后以猛虎下山之势冲向敌堡。干部身先士卒,战士前仆后继。
至傍晚,大雨滂沱,260团攻克月浦街北敌前沿阵地的几座地堡群,253团占领了月浦西侧的一溜高梗子阵地;261团也占领了镇东北敌人前沿的几座碉堡。但我军伤亡极大,260团仅剩步兵120多人,12名营级干部11人受伤,有的身负重伤但仍坚持指挥战斗。同一天,259团也对叶大村敌据点发起进攻,经过两次攻击的反复拼杀,终于攻占了叶大村,歼守敌200余人,俘敌60多人。
14日是作战命令要求攻占月浦镇的关键一天。凌晨,师长张强生让政委王义勋坐镇师前指挥,他和副师长林乃清、参谋长叶克守分别到前沿阵地了解情况,部署组织第2次强攻。看到萧卡政委指挥的260团减员严重,父亲与259团团长胡文杰商量,决定抽调已占领叶大村的259团2营和3营投入月浦攻坚战,叶大村由1营和军直侦察营配合固守。
天亮后,敌人反击开始。猛烈的炮火向253、260、261团阵地实施毁灭性轰击。随后,敌人用几辆坦克为前导,掩护步兵向我反扑。在260团阵地上,3营副教导员张勇带领部队在最前沿阻击坦克,并亲自用集束手榴弹炸毁了其中1辆,但他也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接着,战士们相继以集束手榴弹投向坦克,敌仓皇撤逃。而此时的261团阵地上硝烟弥漫,敌步兵紧随坦克蜂拥而上,逼近营指挥所。营长苗瑞君端起冲锋枪扫射,教导员岳风在阵地上高喊:“同志们,立功时刻到了,坚决把敌人打下去!”战士们跃出战壕奋起冲杀,敌人一批批地倒了下去。配属该团的师工兵也用炸药炸毁了1辆装甲车。最后,打退了敌人的反扑,但该营的伤亡也很大,一个130多人的连队最后剩下20余人。如此拼搏反复多次,一直到下午仍未止息,虽然阵地始终在我们手里,但我军依然没能完全拿下月浦。
5月14日18时40分,在军山炮团和各团迫击炮的火力掩护下,我4个团集中兵力火力,利用夜暗掩护,向月浦镇发起了猛攻。放眼望去,只见不断地有战士倒下,但部队还是一直往前冲。在敌人密集的火力下,在死亡面前,没有一个人畏缩不前,甚至没有人丝毫犹豫,其悲壮与无畏惊天地泣鬼神。259团指战员浴血激战,率先攻克镇西北外侧的2座碉堡和右后侧的子母堡群。我87师立即在这里建立了师前指,所有师首长全部亲临前线指挥。
260团副团长梅永熙、参谋长李仲英率该团余下的120多名步兵突击北街,夺取镇内敌堡,占领了北街一片房屋。参谋长李仲英负伤,战士又伤亡了一半,仅剩60余人,但仍坚持战斗。此时,253团猛攻敌在镇西南的堡垒,259团也先后冲向西街头,拼命夺占敌西街头的敌堡,并与敌展开巷战,逐屋拼杀,夺下西街20多间房屋,然后向东街追击直到东街头。由于无法及时切断敌人退路,残敌越过街东南小河逃向25.32高地及其两侧的子母堡群,继续顽抗。
这时,261团也向街区东北侧推进,一部分进至街区。就这样鏖战了一个通宵,至15日拂晓,第2次强攻终于取得胜利,87师占领了月浦全镇,与敌军隔河对峙。战斗中,261团1营副营长刘飞、259团2营副教导员陈冠身负重伤,259团突击连副连长姚龙夫英勇牺牲,2营教导员盛长宏、3营副教导员薛竞成也先后牺牲。
抗反追敌 直插吴淞
我军攻占月浦镇,打开了通向吴淞口敌人出海通道的大门,就严重威胁了敌汤恩伯部20余万部队的存亡。汤恩伯急令吴淞方面陆、海、空军拼命向月浦反击,妄图夺回失地。
15日天刚亮,敌机就飞临月浦上空,与停留在黄浦江上的十余艘敌舰和敌52军的火炮一起向我军阵地狂轰滥炸,炮弹倾泻而来,整个月浦镇到处断壁残垣,满目疮痍。炮弹击中259团指挥所,团长胡文杰全身7处负伤光荣牺牲,副团长李超也身负重伤,整个部队遭到很大伤亡。
敌人炮击之后,成连的步兵在轻重机枪、六O炮等火力掩护下,沿交通壕涌向小河南边,随即拼死冲过小桥或渡过河沟,向街区259团3营阵地猛扑,一度逼近3营指挥所。该营指战员奋不顾身,跳出堑壕,与敌展开肉搏战。危急关头,259团2营4连指导员率1个排赶到加入战斗,击退了敌人的反攻。在敌人即将逼近259团3营指挥所时,2营4连一部奉命赶到,趴在门槛上阻击敌人,就这样反复拼杀三四次之多。此时通讯线路也中断,情况危急,团政治处主任方征一面派人向253团求援,一面带领团指挥所全部警卫和勤杂人员投入战斗。千钧一发之际,253团5连连长率1个加强排赶到,第2营主力也从左侧赶来增援,顷刻之间,敌100余具尸体横陈街头,残部跳入河沟,争相逃命。
5月15日下午,调整部署后的敌军又以步兵1个营为先导,在炮兵火力的掩护和坦克的支援下,沿月宝公路两侧对260团、261团既得阵地进行猛烈攻击。据守前沿的261团指战员英勇拼搏,260团虽仅剩步兵60余人,也誓死保卫阵地。敌坦克、装甲车为免遭毁灭,只得仓皇撤退。就这样,敌人虽然发动了5次反扑,也未能越过我军阵地一步。至此,师主力及第253团经过一天的血战,击退了敌人2个团的连续反扑,坚守了月浦阵地。这一天共歼敌500余人,敌第888团团长被我军击毙。
16日之后,遭严重打击的敌人对我反击减弱。17日,兵团向各军、师、团层层传达了三野司令部15日关于“淞沪作战的战术”指示。前沿部队暂停进攻,构筑工事,开展敌前练兵。
经过外围激战,我军已部分突破敌主要阵地,并将敌军主力牢牢吸引在吴淞口两侧地区,暴露敌军在沪南、市区外围防御的弱点。我各路大军迅速攻占沪南的七宝、莘庄,造成向市区逼进的态势。据此,第三野战军总前委决定:1949年5月23日夜,全线所有各部队按所负任务同时发起总攻,迅速全歼上海市守敌。
根据命令,29军首先歼灭月宝公路以北、狮子林以南之敌,尔后向宝山西北地区实施攻击,全歼宝山、吴淞地区守敌。23日晚总攻开始后,主攻的253团2营在军直炮团、三野榴弹炮团强大的炮火支援下,首先向25.32高地发起强攻,至24时就全部占领该高地,歼守敌1个营。24日,又一举粉碎了敌1个团及8辆战车的反扑,坚守住了阵地,扫清了大部队向宝山进击的障碍。
25日,我军在整个战场节节胜利。9、10兵团由南而北攻入市区和浦东高桥,汤恩伯等已登上军舰逃出吴淞口。当天午夜,87师各团奉三野司令部全线总出击的命令,扫清月浦外围残敌,追击全线溃逃的敌人。259团1营进占狮子林炮台后向宝山追击,261团1连和3连攻击东寺宅东侧的一个子母堡群,1连长孙志道带突击队上去连续爆破,敌1个连插白旗投降。
26日凌晨1时,我军发觉狮子林等地守敌向南溃退,即全面出击,猛追溃逃之敌。全师各团会同友邻师团飞速向宝山追击,一直冲到吴淞口江边。这时一艘军舰已被击沉,一艘轮船还未来得及开出,一部分未及登舰的国民党官兵及其眷属都作了俘虏。26日上午宝山、吴淞被解放。
5月27日,解放上海的战役胜利结束,我军共歼国民党淞沪守敌15万余人,其中29军歼敌1.2万余人。87师英雄的指战员们度过了15个艰苦的昼夜,胜利地完成了上级赋予的光荣而艰巨的战斗任务,无愧于人民解放军的称号,无愧于铁军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