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期●征战纪事●

十六岁那年

作者:闻玉海



1949年春节刚过,我们三个人披红戴花,骑着大红马,由老支书带领,在秧歌队的簇拥下被送到区政府,穿上了军装,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在新兵连  

步行两天,我们到达烟台市,编入胶东军区警备第五旅炮兵团。三人中我的年龄最小,刚满16岁。丁建兴,37岁,读过私塾,是贩卖土布的生意人。他的女儿和我是同班同学。他在连队当了一个月的兵,然后升为给养员,分管连队伙房买菜、管账。历建文,大我1岁,是大字不识一筐的文盲,被分配到团部后勤处火炮修理所,当火炮修理工。我分在团部警卫连,跟着连长何金山当通信员。

我们警卫连住在烟台市毓璜山顶一座破庙里,部队训练紧张艰苦。白天,战术练习,衣服从干穿到湿,再从湿穿到干。晚上,副连长为了锻炼通信员和新兵们的胆量,将写了字的纸条放到坟场的石头底下,再让我们分头去取回来。多年后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当兵半年都没有洗过澡,身上生了虱子,捉到肚子鼓鼓的“吸血鬼”后,两个拇指指甲用力一挤,立马爆掉。大的好捉,虱子的子孙们叫虮子,就难办了,白花花的一片,只能用开水烫。

由于生虱子,我们连队多数新兵身上生了疥疮,奇痒难耐,抓破后流黄水,痛得要死。卫生员带领我们夜里去烟台市西沙旺海边,先用硫磺擦患处,再用篝火烤,边烤边搓,然后再跳到海里用海水洗,名曰“海水消毒法”,前后洗过三次竟也全都好了。

第一次参战
   1949年5月下旬的一天夜里,全团急行军到达即墨县城外围构筑炮兵发射阵地,准备参加解放青岛战斗。我们是炮兵部队,不能和敌人拼刺刀。我们连队是炮兵团警卫连,战斗中有两大任务:一是战前构筑炮兵指挥所,确保首长和指挥所的安全;二是加强值班警戒,随时歼灭敌空降兵,确保炮兵发射阵地的安全。这是我入伍后第一次参战,嘴上说不怕但心跳加快,跟着连长很不自然。连长说:打仗要死人的,准备好了没有?我回答:血书早已交给指导员了。

长江以北的城市国民党只剩下青岛了,蒋介石鼓吹它是反攻大陆的桥头堡,工事坚固,有九万兵力在防守,扬言誓与青岛共存亡。我军从三面包围青岛,战斗打得相当惨烈。6月2日,我军将二百多门火炮,瞄准敌人前沿阵地,密集猛烈的炮弹降落在敌方阵地,顿时火光冲天硝烟弥漫。连续三个波次的炮火袭击后,几十把冲锋号一齐吹响,千军万马如潮水般冲向敌方……青岛解放了。

青岛解放后,我们又马不停蹄移师鲁北参加解放长山列岛战斗。“坚决打好解放山东最后一仗,为创建新中国再立战功!”解放长山列岛标志着长江以北大半个中国彻底解放。
隔海作战,我们炮兵部队炮弹像长了眼睛似的,以狂风暴雨之势呼啸着落在敌人阵地上。我们团的阵地离民工最近,炮兵阵地后侧远方山上支前的群众齐声高喊“打得好!”

突然间,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千帆竞发,百舸争流,争当登岛第一船。船老大牺牲了,排长顶上,木船炸翻了就武装泅渡。敌兵舰上的火力,使我方的船每前进一米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双方都在死死坚持,直至长山列岛上升起三颗红色信号弹,突击团强行登岛成功!紧接着第一梯队向纵深推进!炮兵部队向前转移阵地!整个岛上军号、杀敌声震天响!敌舰装载着残兵败将灰溜溜地逃向大海。

1949年8月20日,许世友司令员向毛泽东主席发出电报:山东已全部解放!

将革命进行到底

10月1日下午,全连静坐在操场上。三点钟,当广播里传来毛泽东主席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时,全连战友们兴奋地跳了起来,欢呼雀跃!大家拥抱在一起,一个个热泪盈眶,欢呼声、口号声溢满广场。胶东军区部队和全国各部队从建立第一天起,成千上万的战友,为了这一天永远长眠在战场上。

晚上会餐,连长和指导员端起酒碗,走到每个桌子前向战友们敬酒说:“人民军队永远忠于党,革命战士永远听党话,跟党走!牢记毛主席的教导,将革命进行到底!干杯!”那一夜无人入眠!